元秀正要告辭,蘅廳外卻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笑意道:“獻郎你請了眼生的好友過來,怎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張獻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一個穿家常柳綠底兒對繡雙蝶穿花越羅夏衫,係間色裙的女郎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這女郎眉目之間與張獻有幾分相似,年紀略小一些,她口角含笑,嗔了眼張獻,似與杜拂日相識,對他點了點頭,目光便落到了元秀身上。
“這位是?”元秀看了眼張獻,張獻忙介紹道:“這是學生的表妹孟五娘子,是姑母膝下獨女。”
那孟五娘打量著元秀,目中露出一絲驚豔之色,掩袖輕笑道:“好一個國色天香的麗人兒,獻郎你是打哪裏把這樣出色的女郎哄到咱們家來做客的?隻是你也太失禮了些,不去正房那邊也就算了,怎也不叫我迎一迎?可是覺得我姿色簡陋汙了客人的眼麼?”
“五娘子說笑了。”元秀生長宮闈,見慣了彎彎曲曲的心思,對這孟五娘子的來意卻是覷得清楚,她可不想節外生枝,微笑著道,“我與張家郎君也是頭一回見麵,這回到貴府來,卻是沾了杜十二郎的光!”
她這麼一說,張獻眼睛驀然瞪大!立刻扭頭向杜拂日看去,見杜拂日神態平靜,張獻複看向了元秀,卻見這兩人都是氣定神閑,聯係上次在觀瀾樓上柳折別曾領著元秀進他與裴灼對飲的雅間詢問杜拂日下落,饒張獻素來君子,不喜妄自測度他人,此刻也不免要多想一想了。
隻有孟五娘聞言心下大喜,她年紀本就比元秀才長一歲,孟光儀素來潔身自好,府中隻有張氏一位夫人,別無妾侍,夢唐風氣又開放,因此孟五娘雖然有些兒小心思,在元秀麵前到底單純,此刻聽元秀暗示自己與張獻並無什麼關係,卻是杜拂日帶來的人,雖然竭力做出並無他意的模樣,然而那鬆了口氣又暗暗竊喜的神色卻盡落眾人眼底,張獻有些無可奈何的輕咳了聲,趕緊將話題轉開:“姑丈今日身子如何?我們方才去後堂時隻見到了姑母。”
“耿太醫隔幾日就來一回,父親那性.子,隻要能夠起來,哪裏還能看著前麵案卷堆積的樣子?”孟五娘原本聽家中仆人說張獻帶了一個眼生且美貌的女郎在蘅廳說話,還把蘅廳裏麵伺候的使女都趕了出去——張孟兩家本有繼續結親之意,這也是張獻往孟光儀這裏經常走動的緣故,張獻已經及冠有字,孟五娘也及笄年餘,原本去年就該過門的,誰想張獻之母去年病故,按製他需要守孝三年,孟五娘可不想這一耽擱,好好兒的未婚夫,被旁人來橫插一腳。
她性格直爽,既然想到,便立刻趕了過來,打算直麵情敵,誰想元秀卻自稱是因杜拂日之故才出現在這裏的,孟五娘既然不拿她當情敵看了,態度卻是真心熱情起來,元秀隻說了與張獻不熟,是因杜拂日之故才到蘅廳小坐,卻不想孟五娘對張獻身邊之人一向上心,知道杜拂日生性淡於接物,就是張獻、裴灼這兩個至交,見麵也不多,更不必說與哪家女郎相熟了,如今既然帶著元秀到朋友的姑母家中拜訪,顯然交情非同一般。
再看元秀雖然未曾報出自己身份,但衣物看著也非尋常人家女郎,年紀氣度與杜拂日都堪匹配,孟五娘全然未覺張獻將話題轉開的一片苦心,上前親親熱熱的挽住了元秀的手臂,笑著道:“這位小娘子是誰家的?長安女郎我雖然不敢說都見過,可大部分總也照過一兩麵的,怎從未見過你?”
元秀還沒回答,孟五娘卻已經自己想明白了,掩口笑道:“是了是了,杜家十二郎一向深居簡出的,我也算是與獻郎青梅竹馬一道兒長大的了,可見到十二郎的次數也不很多,你既然與十二郎交好,想來也是不大愛出門的,這也難怪,小娘子這樣的氣度容貌,多出來走動兩回,怕是名聲不在崔家窈娘之下!”
清河崔家這一代的崔風物與崔舒窈都以容貌風采名動長安,時傾慕之人不計其數,當初憲宗皇帝下旨令崔風物尚昌陽公主時,長安不知道多少女郎恨得咬牙切齒,聽說就是宗室裏麵好幾位郡主、縣主也是私下裏深深失落過一陣子的。
因此若是尋常女郎能夠與崔舒窈比,確實也算是誇獎了,元秀自矜身份,對孟五娘這番話卻是不以為然,但她無意曝露身份,自也不去多言,隻笑著道:“五娘子性情當真爽朗,與我往日所見的女郎大不相同。”
孟五娘聞言道:“你既然與十二郎這樣喜靜不喜動的人能說到一起去,想來身邊的也都是慢性.子,自然覺得我與她們不同,其實我夢唐風氣開放,女郎們又何必像前朝那樣拘束在閨閣裏麵?正該多出去走動走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