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裏一般都要到了申時後才開始熱鬧,酉初時分已是高朋滿座,今日的熱鬧又加了一分——齊王一係雖然是宗室,但長安累世公卿的人家也不見得怕了他們,再者任秋之案是聖斷,迷神閣怎麼說也是北裏從前數一數二的閣子,秋錦娃身為魁首,到底也有幾個死忠的恩客捧著。
更何況這一回秋十六娘為了重新開張時不墮名聲,要親自出麵獻藝,她當年一手琵琶名動長安,雖無魁首之名,但比如今的魁首秋錦娃還要讓人如雷貫耳的,單是為了聽她彈幾曲,就有許多平素與迷神閣往來不多的公卿特特趕了來。
時候到了酉中,秋錦娃盛裝華服叩響了秋十六娘的房門,進門後稟告道:“除了兩間雅間外其他人都到了。”
見秋十六娘鬆了口氣,她抿嘴一笑道:“究竟還是師父麵子大,若是師父不時的獻上幾曲,恐怕旁邊醉綃樓也沒什麼可與咱們比的了。”
“就是因為我已經多年不曾獻曲,所以從前那班人才念念不忘的今兒要過來聽。”秋十六娘從銅鏡前轉了過來教訓道,“若是三五日都能聽一次,這些年來恐怕早就膩了,又怎麼肯巴巴的不顧齊王那邊趕了過來?”
秋錦娃笑著應了一聲是,便聽秋十六娘問道:“那沒來的兩個都是誰?其中一個定然是杜氏的,另一個卻不知道又是誰?難道是薛娘子?”
“薛娘子是早就到了。”秋錦娃道,“還沒來的兩個都是下給杜家的,長房與五房都沒到。”
秋十六娘咦了一聲,但她對坊間消息靈通,想了一想也明白了:“杜家五房這幾年一向低調,杜三與杜七按理說是不會不來的,恐怕還是因為杜七那件事情吧?那個江家小娘子倒也厲害,生生的讓風流之名滿長安的杜不留為了她公然與長輩衝突了起來。”
“杜七郎說要娶她為妻呢。”秋錦娃附和了一句,語氣裏不無羨慕。
秋十六娘卻隻是淡然一笑,將一支芙蓉並蒂釵插進了雲鬢裏麵,起身譏誚道:“若那江娘子信了他卻可憐了。”
秋錦娃一驚:“師父這話怎麼說?”
“那江家娘子說起來也是好人家出身,其父還是個秀才,隻奈何家貧迫著她給了杜七做妾——說是妾,杜七到這會還沒有正妻進門,她那名份也就杜七與別院裏的下人認罷了,杜家族譜上麵卻是沒有這個人的。”秋十六娘慢條斯理說道,“早先她還沒有和杜七在一起時,或者還有這個可能為妻,如今都已經做了外室,等將來杜七娶的正妻若是賢惠許她進門就是恩德了,為妻——真當杜家人都死了麼?宗法放在了那裏,就是尋常人家也不肯扶一個外室為妻的,更別說杜家這等人家!”
“可是杜七素來不羈,聽說杜家家主也沒辦法他……”秋錦娃下意識的為杜七分辯,眼神飄忽了一下,秋十六娘冷笑:“杜黃衣為人古板,那杜七生性飛揚跳脫,杜黃衣自然覺得棘手,可杜家的長輩又不是隻有杜黃衣一個,五房裏的那一位,杜七再不羈十分,那一位略動手腳,你瞧他還敢不敢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