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煌者,光也(1 / 2)

“你從前不是也曾讚秋十六娘琵琶之技冠絕長安,怎麼今兒居然到這裏來了?難道秋十六娘見你失勢,連帖子也不送了?這可不像是迷神閣主的做派。”靜室裏麵青煙徐徐,玄鴻閉著眼,端坐在蒲團之上輕聲問道。

在她下首坐著一襲素服的杜青棠,聞言淡淡的道:“我將那張帖子給拂兒了。”

玄鴻奇道:“你可是有什麼計劃?”

“他與你的侄女今晚一起前往迷神閣。”杜青棠也不隱瞞,玄鴻頓時睜開了眼睛:“九娘?”

“自然是元秀公主。”杜青棠神色有些黯淡,歎了口氣,“以豐淳的為人,其他貴主,恐怕他壓根就不會放在心上!”

玄鴻默了一默,悠悠一歎道:“這也不能怪五郎,當初文華太後去世,先帝又那樣寵愛六郎與羅美人,六郎的王妃陶氏是你甥女,你在先帝時候何其勢大?五郎原本就因文華太後之死對你有所不滿,六郎迎娶陶氏後,別說他了,就是當時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後又何嚐不是謹言慎行,不敢有半點怠慢處?那些年壓抑下來五郎心裏豈有不委屈的?對異母的兄弟姊妹難免就冷淡些,但看任秋案裏,他對齊王、昌陽也不是全然不管不顧,處置任秋是為了皇家體麵,到底也安撫了齊王的。”

杜青棠無聲的笑了一笑,沒有去爭辯這個問題,而是道:“你可知道京畿之外發生了一件大事?”

玄鴻微微一驚,杜青棠執掌前朝之時權傾朝野,使人稱道的是他遇事始終波瀾不驚,無論情況如何危急都不曾露出亂色,若是連他都說大事,那一定小不了,她定了一定神才問:“是什麼事?”

“黃河左近快要亂了。”杜青棠淡然道。

他神態平靜,玄鴻卻差點沒尖叫出聲:“亂?”

“長則半月,短則三五日,亂民必起。”杜青棠平靜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玄鴻驚怒交加,杜青棠目注香爐,悠悠的道,“秋十六娘與燕小郎君雖然都是市井之輩,不過究竟是曾與燕寄北有關過的人,總還懷著一腔忠勇,這兩人都答應了幫忙,今日閣中一聚,想來明日拂兒再不複在長安寂寂聲名!”

玄鴻這時哪裏有心情去聽他提杜拂日,怒道:“你我相交多年,本以為對彼此的秉性都已知道清楚,卻不想你知曉如此大事,竟也瞞下!你可知道這天下一亂,便是不提我李室,黎民何辜?當初先帝信你重你用你時,你嚐言願繼兄長遺誌,平靖這夢唐天下、複現萬國來朝之盛景!怎麼如今將前塵往事統統都忘記了嗎!”

杜青棠簡短一句:“亂民之兆最遲兩月前已報至長安,但為宰相韋造奉命壓下,為了轉移朝中視線,韋造甚至假借雲州公主與鄭家兒郎在西市中毆打胡人一事,挑起限胡令之爭!”

玄鴻不敢相信道:“韋造奉命?他奉了誰的命?”

“豐淳欲殺我之心,總是不死啊!”杜青棠微微笑出了聲,搖頭道,“竟連社稷都不顧了!若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先帝駕崩,我便是背上了萬世罵名,也非扶瓊王上位不可!”

“五郎?!”玄鴻大吃一驚,差點沒跳了起來,“五郎怎麼可能這麼做!這可是他的天下!”

“他認為拖延太久了,實際上,我也以為,敷衍他敷衍得夠久了!”杜青棠麵色頃刻沉了下來,冷笑道,“你大約不知道,這件事情他隱瞞的很好,就連宮中那一位,因為恪守著當年與先帝的約定,不插手朝政也不擅自打探朝中之事,直到前天我派人告訴了他才知此事!”

玄鴻微微一顫,失聲道:“那……那邱逢祥怎麼說的?”

“他一介宦官不過是依附皇室存在罷了,若是李家沒了他又算什麼?”杜青棠淡然道,“所以他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可想而知了!”

玄鴻臉色頓變!邱逢祥雖然是宦官卻不是普通的宦官——內侍省監的職位在皇權麵前無足輕重,但那四十萬神策軍——她定了定神,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這麼說邱逢祥已經打算與你聯手?”

“他別無選擇。”杜青棠用有些漠然的語氣說道,“我一生看人鮮少走眼,豐淳這小兒還是頭一個,也是最要命的一個,當年郭家之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為了夢唐便是叫我滅了杜氏我也未必做不出來!但若知道文華太後之子居然會是這等意氣之人,當初決計不會心軟選擇了迂回之計——文華太後有這樣一個兒子委實是太過丟臉了!”

他罵得刻薄,玄鴻此刻竟也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五郎如今膝下有三子……還有中宮與華妃有孕,你打算怎麼辦?”

“主少國疑。”杜青棠深深笑了笑,“豐淳小兒不是一定要將齊王與瓊王留在長安麼?如此甚好,也免得我過後還要特特將人從封地叫回來。”

玄鴻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壓根就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我與兄長嘔心瀝血,助先帝鏟除王太清、誅殺曲平之,震懾諸鎮,整肅朝綱,為此還搭進了兄長與幾位庶弟的性命,致使杜家五房原本人丁興旺,如今竟隻存我與拂兒兩人,如此辛苦鞏固的江山,可不是為了給一個昏君胡鬧的!”杜青棠站起身來,冷笑著道,“放心,念在文華太後與郭家那一位的份上,我不會殺他,興慶宮自從昭賢太後去後始終空著,此宮這些年來一直都很適合養老,豐淳小兒雖然年紀尚輕,但看他那個糊塗勁,進去住一住,也是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