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應央一直沒有多大的變化,也沒有如鳳鳥所說突然恢複記憶性情大變,就真如是在這赤水畔養傷一般,閑適度日。

然而越是這樣的平靜,釋心的焦躁不安之感越盛,白日裏在應央麵前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到了晚上,不安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深夜時常常偷偷地跑到應央屋外,抱坐在門檻上,守著他的屋門不肯離開。一想著以後可能發生的事,就下意識地啃咬手指,咬得滿指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

而屋內,應央也是睜著眼睛,聽著門外的零碎動靜,一宿一宿未睡。

當初他代替紫微天君入世執掌清嶽一境之前,特地去了中天翻閱了金筆天書,知道自己這一世將曆千年。隨後他又強行灌入神力,多看了幾頁天書,卻沒有能查到有關這隻饕餮的命運。將離之時,那金書上竟浮現一行赤字警言,“育養饕餮者,曲跪雙膝,背負天柱。”

在他決定育養饕餮之前,便以對育養凶獸可能遇到的種種困難有了心理準備,曲跪雙膝,背負天柱又怎樣,他乃上古神尊,又怎會怕了這個。可是現在他命軌改變,提前元神歸體,這行警言或許不止是警言,竟是一句兆辭?

應央坐起身,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他知道門外,他的小弟子正蜷坐在那,一動不動。

他收回視線,下一刻,身形化成一團光華消散得無影無蹤。

自他蘇醒的一刻,原本的神力便恢複了,不過是一直裝著失憶虛弱的模樣。此時他施放神力,隱匿行蹤,一路疾行到了中天,遠遠的便望見了從天星宮匆匆出來的蓮月。

千辭與蓮月是故友更是摯交,兩人都是上古神尊,曾一起遨遊天地。後混沌開世,天地生物,輪回成境,他繼續逍遙自在,而蓮月則成了輪回盤的主人。

若是以前遇到蓮月,他是一定要上前打招呼的,然而此刻見著他,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現身,等得他走遠了,才隱身踏入了天星宮內。

天星宮是天界重地,內外無數天兵天將看護,因為裏麵擺著的正是奉為六界寶典的金筆天書。

天星宮乾坤閣內,一本巨大的金色卷軸懸浮於空,散發著耀眼的金光,應央在金書麵前顯出身形,摧動神力,一團五彩華光從他掌間飛出,注入金書內,金書卻沒有任何變化,一字未現。

應央不肯放棄,再次注入神力,金書依舊毫無動靜。

便在這時一個聲音道:“別白費力氣了,現在的你,已經無法窺視天書。”

應央收手,冷冷道:“什麼人?出來。”

一個人從天書後走出來,紫袍金冠氣度不凡。

“紫微?”應央皺眉,“是你?你怎麼會在此地?”

紫微便是掌管北天的五方帝君之一,當年他入混沌而下落不明,千辭便是代替他,入世執掌清嶽一境。

便見這許千年未現人前的北方天帝淡淡道:“千辭,那你又是為何會在此地?”

應央沉默了一下,似是不欲與他糾纏,轉身便走。

“慢著。”紫微走到他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抬頭直視他的雙眼,“千辭,千年未見,沒想到再遇之時,你已成魔。”

應央表情微變了一下,便也不再掩飾,身上的金光散去,一層層黑色慢慢溢散出來,整個人如包裹在一團黑霧之中,散發著不詳的氣息:“果然,瞞得住別人,瞞不住你啊。”

釋心與鳳鳥擔憂著他何時入魔,卻不知,從他元神歸體蘇醒的那一刻,他已是魔。

“蓮月,朱梵、明心,還有你,千辭是這天地間僅存的上古輩神族,朱梵、明心皆已入魔不知所蹤,沒想到今時今日再見你時,你亦成魔,我想,蓮月知道後,一定非常傷心又震怒,真是世事難料。”

應央眼神一凜:“紫微,你此時現身,是要滅我嗎?”

北方天帝搖搖頭:“我來,隻是想看看你這個老朋友。”

“既不是滅我而來,那我便告辭了。”應央卻沒有與他敘舊的心思,冷漠欲走。

“千辭,”北方天帝再次叫住他,“你想窺看這天書,是為了那隻饕餮吧。”

應央的腳步一頓:“你知道?”

“這金筆天書是我們五方帝君合力所造,何人翻閱過此書,我們怎可能不知。當初我困於混沌,感知到你將替我入世而前來翻閱金筆天書,於是書寫了那一行警言,卻沒想到你還是沒肯聽我的。”

應央這才仔細看向紫微,發現他的身影有點虛晃,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北方天帝,竟隻是一個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