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呆呆地坐在床上, 滿腦子就一個念頭, 師傅不要她了, 他記起了一切, 所以不要她了。

她低下頭, 突然捧起飯菜大口往嘴裏送去, 哪怕吃到嘴裏如嚼蠟一般無味, 她也硬塞了下去。

無論是主人還是師傅,隻要是他說的話,她都無條件聽從, 他端來飯菜讓她吃掉,那她便一口不剩地全部吃掉。

做為一隻饕餮,大半時候, 她都是食欲高漲的, 然而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食不下咽是怎樣一種苦澀滋味。

硬吞下最後一口米飯, 烏鴉從窗外飛了進來。她抬起頭, 衝著烏鴉愣愣道:“他已經走了嗎?”

烏鴉歪頭啄了啄羽毛。

她低下頭:“肯定是走了, 他都那樣說了, 怎麼還可能留下來。他不會原諒我, 也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呆坐了片刻, 她起身推開門走出去,深冬的夜裏,寒風刺骨。做為一隻獸, 她的體溫一直比常人高些, 可此刻她也承受不住這門外的嚴寒,瑟瑟發抖起來。

她雙目空洞地沿著小路向村外走去,腳踩在雪泥裏,一下便是一個腳印。烏鴉追了出來,在她頭頂撲翅旋轉,她也渾然不覺。走到村口,她試圖踏出去時,毫無意外地被一道結果擋了回來。

果然,他鐵了心不要她了,也猜到她會追上去,於是施了結界將她困在這裏。

釋心在結界邊滑坐下去,抱住雙膝,抬著頭看著被白雪映照得素灰的夜空,雙眼裏卻再擠不出一點淚水。天空又開始下雪,她就那麼呆呆地坐著,一坐一宿。

天亮時,早起勞作的村民來到村口,發現雪裏埋了一團東西,隻當是被凍死的野獸,上前正要挖開,哪知手剛碰到那雪,那雪就如被潑了開水一般迅速消融下去,露出裏麵的黑衣女子,肩上還棲著一隻烏鴉。

村民驚喜道:“黑娘子,是黑娘子回來了!”

仿佛是被聲音驚醒,黑衣女子緩緩睜開眼,低頭看了自己變化後的身體一眼。

赤水畔半月的閑散時光果然是一場夢啊,應央不可能變回原來的應央,她也不再是原來的釋心。夢醒後,應央走了,而她也變回了她應該的模樣。

她向圍聚過來的人群看去,在裏麵找到了探著腦袋張望的桂嬸。胖胖的老太太縮在人群裏,眼神畏縮又疑惑,大概是想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自己的丫丫又不見了,而黑娘子卻再次回來了。

釋心不想跟任何人解釋什麼,她走到應央布下的結界邊,伸出一手迅速漲大成一隻鋒利猙獰的獸爪。

看到她露出獸爪,村民們驚呼起來,齊齊嚇得散開,躲到了遠處。大概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一直保護他們救助他們的“黑娘子”,不是仙人,而是個妖怪吧。

釋心已經沒有心情去顧及他們的感受,身子恢複原狀意味著她的力量回來了,這樣的結界根本擋不住她。

爪刃劃下,帶出一道道火花,片刻之後,結界便被她的獸力撕扯出一個裂口,她跨出裂口,頭也不回地向外飛去。

烏鴉便要追過去,一道法術毫無預兆地自她手中竄出,直接將它擊飛出去。它在天空連翻幾個跟頭,摔進雪地裏,拍著翅膀從雪坑地裏爬出來時,四處已經沒了釋心的蹤影。

何回化出身形,立在雪地裏,望著空無一人的田野,麵無表情。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景像,再沒了以前的山清水秀之貌。

應央飛到外海上空,俯視這這片曾經被譽為人間仙境的清嶽境。以外海為界,形成了兩個陣營,外海外岸是齊上年和沐畫帶領著的琴鼎兩部弟子,外海內岸則是嚴陣以待的劍塔兩部弟子,外海上隨處可見漂浮著的四部弟子屍首,可見雙方這幾日衝突不斷。

應央觀察了一會,便化成一道黑氣進入了清嶽。

清嶽內境已經完全沒有了原先的模樣,浮陸崩塌得幾剩於無,九山上的許多山峰裂倒傾塌,行走在地麵的不是被控製住神智的劍塔兩部弟子,就是各種體格高大魁梧的傀儡屍兵。

應央避開巡邏的傀儡屍兵,潛入燭龍山,在冰湖邊顯出身形。

便見冰湖中心東西向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天塹,將整個燭龍山一分為二,湖水早就流盡,隻剩下一個陰森不見底的巨大黑洞。

應央站在冰湖岸,探頭向下看去,便聽一個聲音自厲喝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