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應央疲憊的臉上忍不住綻放出一絲笑容。

一聲突兀的鴉叫將他從回憶裏拽出來,他轉身看著一隻烏鴉從天空落下,化成何回的模樣。

“你怎麼會來這裏?”

何回落地後四顧一圈:“釋心沒來找你?”

“什麼意思?”應央聽出不對勁,眉頭蹙起。

“你走後,她在雪夜裏坐了一夜,天明時便又變回長大的模樣,毀掉你的結界跑了出去。我想跟上她,卻被她趕走。我以為她會來找你,所以尋了過來。”

“她毀了我布下的結界?”

應央微微驚詫,他此時已是魔神,布下來的結界十分厲害,釋心竟然能夠破界而出,難道他竟是低估了她的力量?

“她離開時沒有說什麼嗎?”

“她能說什麼?”何回冷冷道,“她覺得你不要她了,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應央沉默。

“話說。”何回四顧瞧了瞧四周煙靄如暮的景色以及海水逆流而形成的壁壘,“這是怎麼回事?你在幹什麼?”

“我已將清嶽全境封閉起來,外人再無法擅自進入。”

何回明白過來,冷笑一聲:“你身為清嶽掌門時,執掌全境,現在成了魔神,便將這裏做為巢穴也確實合情合理。”

何回確定釋心不在此處後,很快便離開了。

應央封閉全境後,在燭龍山冰湖底,一坐便是數日。

他催動魔力試圖再次加固妖域封印,然而封印上的大小禁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已經不是光靠法術就能加固的,就如紫微所說,除非再尋到一個饕餮為罍祭,這封印解開隻是時間的問題。

應央緩緩睜開眼,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拖著一身露氣,疲憊地往回走。

成魔之後,他越發討厭陽光討厭明亮,更喜陰暗潮濕的洞穴之地,他無法再住進那金碧輝煌的天機殿內,而是將地心洞窟當成了居所。

當他在洞窟內供養著天機山精魄靈芝的玉台上坐下時,突然一個鮮活無比的畫麵闖入到他的腦海裏。

那還是多年之前,他心生魘念,來此修煉,卻沒有控製住自己,在這裏對那魘念做出褻瀆之事。

然而,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隻修煉兩百年的凡人掌門,而是活了十數萬年的上古神尊,他又怎麼可能分不清那畫麵裏的少女並不是魘念幻相,而正是釋心本人呢?

他撫額苦笑。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魘念,隻是他對她動了心,動了情,卻不肯承認,將這份情視為魘念,以為這樣就可以逃脫良心的譴責。那被他剔除出心腔的也不是什麼魘念,而是他對她的情感,他不肯承認自己對她起的非份之心,而將那份心意生生剜除了出去。

也是自那時起,他對釋心不再手軟,以至後來甚至狠下心來催動絞殺咒將她咒殺。

他回想過去,倒底是何時,他對她的師徒之情變了味呢?

也許正是那每日朝夕相伴一點一點潛移默化地開始的吧。

入了魔便是失了法度倫常之心。以前應央不敢承認的,此刻的他不會避及,以前他極力克製的七情六欲,此刻他一樣都不會害怕。

他帶著一身濃重黑霧睜開眼,神魔之別,隻一念之差。

釋心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營帳間來回走動的清嶽弟子,目光放遠,便見到如水球一般被徹底封住的清嶽全境。

釋心猶豫了一下,將身子化成小黑貓,竄進了營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