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店裏一坐就是一天,這店偏僻,除了早上的那幾個被尹謙嚇跑的書生之外,再也沒人來。
太陽落山,雲輕岫才收了門檻邊的朱砂鹽,熄了香,關了店門,去到後堂歇息。挑了間背陰不見陽光的屋子當作尹謙的房間,收拾妥當了之後,雲輕岫又尋了口大火盆放到了院中,拿了被褥與兩套男人的衣衫放在裏麵燒。
尹謙好奇地跟在一旁看,邊看邊問她:“好好的被子,燒它做什麼?”
雲輕岫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回答說:“是燒給你的。燒祭的東西凡人碰不到,你往後就要自己鋪床疊被了。”
自己鋪床疊被尹謙倒不怎麼在意,在軍營裏的時候,別說鋪床疊被了,能有床被褥就已不錯,想疊還沒得疊呢。
他在意的是雲輕岫話裏沒說出來的意思。她一個凡人碰不到燒祭用的東西,所以他須得自己鋪床疊被,若是他用的不是燒祭用的被褥,那她豈不是就會為他鋪床疊被了?
心念一動,眼珠一轉,尹謙臉上就掛上了一絲歉意。
“勞雲姑娘如此費心,謙實在心中有愧。既然有這彼岸香能通陰陽,姑娘大可不必將這些燒祭給我,隻要燃了這香,即便是尋常被褥衣物,我也是能碰得到的,何必燒了?”
雲輕岫聽罷,無奈地看著他,輕歎一聲,苦口婆心地說:“我心知道,你還是想像尋常人一樣過日子,所以才想燃這彼岸香。可是這香,當真不能多燃。且不說它價值不菲,調製不易,這香燃在屋裏燃得多了,餘香久不散去,說不得要惹來惡鬼,到時候可就晚了。”
尹謙原本還想要再詭辯幾句,可見到雲輕岫緊蹙的雙眉,又軟了心,不再多言。
罷了,沒了美人鋪床疊被就沒了吧,還是莫要惹雲姑娘不開心了。
東西全都燒盡了,燒祭之物便由餘煙送到了尹謙手中。尹謙第一次收到燒祭之物,很是稀奇,將被褥衣物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並沒有發現與生前所用有何不同。
雲輕岫也是頭一回親眼瞧見陰靈收到由人燒祭的東西,很是驚訝。尹謙瞧見她呆愣的模樣,不驚問她:“莫非雲姑娘也是頭一回給死人燒祭東西。”
雲輕岫聽他稱自己為死人,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快,她說:“倒不是第一回燒祭,不過卻是頭一回知道,原來燒祭的東西是這麼送到的。”
“巧了,我也是頭一回知道。”尹謙很是開心,抱著自己的被子就跑回屋裏鋪上了。
吃罷晚飯,雲輕岫又做了一會兒女紅,再又去廚房裏燒了一大鍋熱水。
尹謙自從抱著被子回了房間,就再沒見他出來。雲輕岫也沒太在意,畢竟已經晚上,她想他或許已經先睡下了。
尹謙並沒有睡覺,而是趁雲輕岫不注意,偷偷地離開了藥店。從西側牆壁直接穿了過去,就到了隔壁鄰居家的小後院裏。小後院裏有一扇後門,尹謙便想從小後門出去。才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一道正氣閃現,尹謙連忙後退兩步,察覺到正氣重新消失了,他才停了下來。仔細一想,他便明白了原由——門上有門神,他現在的鬼,進不得門,現在也出不去。於是,又從院牆穿回了藥鋪,從藥鋪的後門出去,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