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岫輕抿了口茶，淡然說：“隨口一說而已，無人會放在心上。”
吳蓮香這才微微鬆了口氣，說：“不瞞藥娘，自打病好了之後，回回帶這口無遮攔的丫頭出門，我都是提心吊膽的。現下才瀾國三年，朝中京中局勢不明，我們這些商家小戶都是人人自危的，即便是有些銀子在身邊，也不敢在這京城裏張揚。這要是被人盯上了，可就是惹上禍害了。”
這話雲輕岫本沒放在心上，可藏在簪子裏的尹謙卻聽出了她話中之話，借雲輕岫之口問她：“此話怎說？”
吳蓮香向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便出門看了看左右，確認了周圍沒人，又站回了她的身邊。吳家小姐這才開口說：“這話本是不能亂說的，可是我與藥娘關係非比尋常，也沒什麼不能對藥娘說的了。藥娘是方外之人，不問世事，怕是有所不知，這京城早在三年前，還是一片混亂呢。”
雲輕岫借喝茶的動作，用袖子掩了神色，輕聲說：“雖未曾親眼見過，卻也略有耳聞。”
吳蓮香說：“既然藥娘也有所聽聞，那我就不必多作解釋了。三年前，皇上與叛軍作戰，為了鼓舞士氣，便將國庫內的銀子全作了軍餉之用。皇上的軍隊裝備精良，物資充沛，而叛軍無餉可用，隻得吃樹皮野菜充饑，相較之下，皇上自然贏得輕易，隻是如此一來，國庫也空了。那一年，京城好幾戶大商家都被查證出私通叛軍，都抄了家，自那之後，我們這些經商人家，就再不敢在外鋪張了。如今即便是與那些官家小姐們一起喝茶賞花，我也不敢肆意打扮，金釵倒還好，夜明珠這類是絕不敢戴上頭的。”
雲輕岫聽罷默然，良久才問了一句：“叛軍隻能吃樹皮野菜，可是當真？”
吳蓮香輕搖了搖頭，說：“這話，我也是聽來的。可即便是捕風，也得有影，隻是這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是靖國，叛軍之事，已不能再多說了，出了這個門，就當我一個字也沒提過。”
尹謙對叛軍之事倒不如何上心，一個勁地催促著雲輕岫打探朝中局勢。雲輕岫抵不住他的催促，隻好說起了宮中選秀之事。
“近幾日外頭熱鬧得很，似乎人人都在說什麼選宮女？”
吳蓮香笑了笑，說：“想不到，這事竟已經傳到藥娘的耳朵裏了。也難怪，這可是京城這幾月來最大的事，皇上登基後第一次選女入宮，但凡家中有女的朝廷官員，都削尖了腦袋想把女兒往宮裏送，我從前那些個要好的姐妹，現在一個個都被拘在了家裏，連門都出不來。”
“可是隻有官家小姐才能入得宮？”雲輕岫問。
“自然不是，”吳蓮香說：“可尋常女子即便是長得好，沒個門路，也進不得宮門去。”
雲輕岫又問：“若是尋常女子想進宮，該當如何？”
吳蓮香回答道：“若是尋常女子想進宮，就得想法子弄來一紙朝廷官員的舉薦信。不拘是哪位大人的，但須得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員才行。現下進宮的名額緊俏，光有銀子也行不通，得靠官場上的臉麵。這也是大家夥私底下心知肚明的，尋常殷實人家，若想讓女兒進宮，那舉薦信照樣是銀子換來的，換湯不換藥罷了。”
“既然都是用銀子換，那掌管此事的朝廷官員，為何不自己掙了這些銀子？”雲輕岫照著尹謙的話問。
“自然是不想擔這個責任。”吳蓮香說：“說是說招宮女，可若是哪個入了皇上的眼，換個身份也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哪個都想把人往宮裏送。這般情形下，若是將來宮裏出了岔子，管事的官員幾百個腦袋也不免砍啊。現下朝中局勢不明，皇上登基也不過三年，哪個不是謹小慎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