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3)

趙長寧出來時天已經黑透。那三個在外麵聽昆曲, 本來準備趁著夜色混進後院的, 看到趙長寧出來倒也沒有那個必要了。紀賢打量了她, 的確是沒出什麼意外。才可惜道:“本想在門口堵著, 看看你穿女裝什麼樣子, 看來是看不到了。”

長寧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紀大人不想要證據了?”

紀賢眼睛微亮:“你當真找到證據了?”

趙長寧半天沒吃飯了。胡同口有個麵攤, 點著燈籠, 鍋裏冒出騰騰的熱氣。麵也做得地道,微黃勁道的細麵條,牛肉骨頭熬出的高湯, 上頭碼著鹵牛肉,又撒一把切得細細的香芹。又燙又熱,又香又濃, 她吃得很舒服。

吃完後趙長寧才把袖中的賬本給了紀賢:“這個可以幫你拿到搜查令, 裏麵有幾個官員最近剛入獄,可以以此為借口進去搜查。”

紀賢翻了幾頁, 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不過我勸你慎重一些, 弄玉齋背後來頭不小, 可不要惹到不該惹的人了。”連朱明熾、常國公之流都會去裏麵, 實在是深淺難測。

“趙大人果然厲害。”紀賢合上賬本, 笑道, “我一定在你們少卿大人麵前為你美言幾句。”

他收了賬本,從袖中拿出一章巴掌大的銀票,“方才關娘子給我的, 應該給你才是。不過我很好奇……趙大人你究竟遇到什麼事了?”

這是屈辱的銀子, 真的不該要,她應該把它拿過來扔到爐子裏化了。但想到這也是是她八年的俸祿才能賺回來的,趙長寧收來放進袖中道:“紀大人自己進去試試,不就知道了麼?”

紀賢笑了笑:“罷了,這次我承情了,趙大人日後需要我的幫忙就盡管開口。”

“紀大人記住這句話就行,日後讓你幫忙,可不要推辭。”趙長寧對店主招招手。

“店家,結賬了,他給。”說罷指了指紀賢,然後帶著陳蠻和徐恭離開了弄玉齋的門口。

紀賢看著他走遠,從囊中拿出銅板付賬,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次日紀賢就用這個賬本從順天府拿到了搜查令,與長寧兩人帶兵包圍了弄玉齋。兩個人總算穿著官服大搖大擺地進去。一搜孫大人果然是將貪墨往來證據放在孫大人的相好扶玉姑娘這裏。趙長寧穿著官服背手站在弄玉齋門口,怕被人認出來,裏頭她就不去了,不過看著官兵將此地包圍,心裏微有感慨,還是做特權階級比較爽。

人證物證一人一半,扶玉姑娘被紀賢押回刑部,趙長寧則拿了孫大人與其他官員貪汙受賄、往來的書信鳴金收兵,回去寫證詞。

每逢初一、十五是衙門沐休的日子,這時候大理寺會格外的清閑,隻有阿貓阿狗三兩隻。

長寧是為了孫大人的案子加班的,帶著東西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沐休了。她在自己的號房裏坐下,定神蘸墨開寫。用到需要律法的地方,她也不比停下來查書,她正經進士出身,背書的功底沒得說,手不輟寫。

與孫大人牽連的官員還不少,戶部兩位郎中,吏部一位主事,江西布政司的官員……

她越寫越是艱難,此案牽涉人員過多,朝廷怕是又有動蕩。隻看上頭的意思是壓還是不壓了。看日頭快到午了,長寧沒再繼續,把東西收起來準備回去繼續。竇氏今天讓她早些回家吃飯。

長寧出門卻看到個頭發半白的老頭站在院內,仰頭看著天不知道在做什麼,長得麵生,又穿著常服。趙長寧幾步上前問:“這位老伯……”本來是想問問他是來做什麼的,怎麼會擅入大理寺。

老人回頭看到他:“嗯,何事?”

趙長寧再一看老人的年紀,能如此自如地在大理寺行走的,絕非普通人。長寧立刻反應過來,這位應該是大理寺卿季大人!上次隻遠遠看到過,所以才沒認出來。

“怕是寺卿大人光臨!倒是下官眼拙了。”長寧立刻拱手。

季大人打量了他,就笑了笑:“你是沈練說的那個小娃娃,新科探花?”

“大人竟知道下官,實在不勝榮幸。”趙長寧的語氣十分恭敬,聽說這位季大人年輕的時候懲治了無數貪官汙吏,清正廉明,甚至目前大理寺通用的一套吏法也是他所編寫。雖然已經不負責任何事,但在大理寺的地位等同於吉祥物,大家都很崇拜很敬仰他。

長寧自然也敬仰他得很。

季大人仍舊笑眯眯的,“倒是比沈練那小子懂禮貌。”

“您謬讚了。”趙長寧笑了笑,時常聽到季大人年輕時候的事跡,難得有這個機會能與寺卿大人說幾句。

季大人伸手拍了拍長寧的肩,“後生可畏,你爭取把沈練那小子幹下去,他成日連句玩笑都不會說,我嫌惡他得很。”又道,“說起來皇上是將你放在我的名下帶的,可惜我沒空,竟一直不得教你什麼。不過你與沈練、莊肅等人都在我的名下,有事就找他們幫忙吧。”

莊肅是大理寺左少卿,沈練是右少卿,長寧還沒有見到過。

季大人說完就這麼走了。

長寧怔了怔,竟然有點悵然若失。她知道剛進大理寺之後,是會有人帶著她的,隻是這個人沒出現。一切的東西都是她自己摸索著走的。

原來她竟然是掛靠在大理寺卿名下的,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

倘若真能跟著季大人學習,那該是什麼光景。

等長寧趕回趙家的時候,飯桌已經擺起來了。大家今天都在正房吃飯。

男人們坐一桌,此時正好談些正事。長寧一進大理寺後就忙了,想來好些日子沒這樣聚在一起吃飯了。由於今天沐休,趙承義、趙承廉與弟弟趙長淮都在,趙家的男人難得聚齊了。

席間吃飯,家教甚嚴,晚輩是絕不敢說半句話的。

“長寧,我聽說你最近在查孫大人的案子?”席間趙承廉突然問。

長寧點頭說:“在與刑部合查。”

趙老太爺這半年精神不錯,兩個孫兒都前程似錦。他問孫兒:“怎麼了,案子鬧得很大?”

趙長寧斟酌了一下能說多少:“牽涉的官員較多,不過還沒有定案。”

“這樣的要案你要格外小心,一不當心就得罪了人。”趙承義則是擔心兒子不夠圓滑。

“兒子醒得。”趙長寧笑了笑,四處一看,還是沒見周承禮回來。最近一直不見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飯已經吃完了,她回自己的竹山居繼續處理公務。

一兩年都不見人,這才是周承禮的常態。隻有上次長寧科舉,他在家裏呆的時間長點。趙長寧想到他,就想到那首鳳求凰……他教她這個曲子,不告訴她名字。他究竟做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