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3)

紅燭的火苗跳動著, 燭光照著龍榻上鋪的紅綢繡九龍戲珠紋被麵。趙長寧停在門口, 朱明熾似乎在更衣, 她就不想踏進去了。

大太監要給朱明熾解開龍袍的時候, 朱明熾道:“……不用了, 退下。”

大太監一句話不敢說, 垂手退出去, 合上了隔扇。

朱明熾一步步地走到了她麵前。然後停了下來,趙長寧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他道:“抬頭。”

趙長寧卻沒有動,盯著燭火的影子, 方才的鎮定沒了蹤影,手背微微發抖。如今他已經是九五至尊,想要的東西就要占到手上。坐懷不亂?隻不過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方才不是能說會道的, 怎麼現在啞巴了?”朱明熾伸手落在長寧的鼻尖上, “蚊子咬的?”

隨著他的手指漸漸往下,到了紗羅衣的邊緣, 紗羅衣阻擋了脖頸的肌膚, 他粗糙的手指帶著熱度, 燙得人發抖。趙長寧淡淡地道:“……牢獄裏的蚊子多。”

朱明熾嗯了一聲, 手仍舊往下滑去:“還有別的地方咬了嗎?”

手腕上、脖子上還有幾個。但是趙長寧什麼都沒有說, 她單膝跪得發麻, 卻動也沒有動,身子繃得如弦一般。

朱明熾靜靜地俯視著她。她這樣就乖巧多了,清瘦的身子半跪在他麵前。沒有要殺他的事, 就像那日雨夜裏她將他抱在膝頭。

平生受盡了痛苦和漠視, 但凡別人對他好些,他心裏就記得。其實還以為她是真的喜歡他,他雖然是武將,卻自幼洞察人心,熟通音律,其實是個生性敏感的人。那時候他機關算盡,料盡了一切的後果,卻沒有料到她這一遭。當他知道那幾個人是來殺他的之後,他就送了那些人的命,心裏的憤怒,就如一把軟刀子插進心裏,有股隱隱的疼痛感……

朱明熾想讓趙長寧也喜歡他。他如此的希望,希望得比趙長寧想的還要多很多,希望這個人乖順的皈依於他。

原來是從容的算計,但自從奪嫡之後,他心裏一直有股暴戾感,想直接占有她。

畢竟他已經是皇帝了,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

但偏生朱明熾很明白,趙長寧這樣的人,若是這樣對她了,日後必難以再修複分毫。所以連官位也不曾奪去,反而升了她的官。可她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興許是覺得自己要折磨她。若是真的要折磨她,他的方法是有千百種的,為何要選這種。

朱明熾察覺到她的緊繃,收回了手淡淡地道:“……起來吧。”

趙長寧從地上起來,後背已經出了冷汗。拱手道:“陛下若是無事,微臣先退下了。”朱明熾嗯了聲,她慢慢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才鬆了口氣。此地龍潭虎穴,是非之地。這次全身而退,但保不齊下次……

這個人現在是天下至主,不過在跟她玩貓捉老鼠而已。長此以往,總有那麼一天的……在此之前,她要想出個辦法來,不管是什麼辦法。

剛走出宮門,後麵有人叫住她:“趙大人留步。”

原來是伺候朱明熾的一個太監,他行了禮,遞給長寧一個匣子:“皇上讓奴婢找出來的,太倉進貢的薄荷膏。”

是一個寶石藍的景泰藍燒瓷葫蘆匣,掐絲是蕉葉紋,雲紋銅扣扣著,異常的精致。

趙長寧接過來,看了片刻後放進了衣袖中。

夜幕低垂,趙長寧的馬車走在路上,陳蠻在旁邊輕聲同她說話。長寧卻有些疲憊,靠著車壁閉目休息。

這時候,馬車卻吱呀一聲停了下來。

趙長寧睜開眼睛,隻見車簾已經被撩了起來,陳蠻看著她道:“大人,外麵有人要見您。”

趙長寧抬首望去,隻見夏夜冷風裏,這人鬢如刀裁,俊朗的臉上嵌著一雙桃花眼,神色卻比原來清冷了不少。

不是許久未見的杜少陵還是誰。

自從他父親入獄之後,杜家就散了。他現在在翰林院雖然沒事,卻也活得舉步維艱。

“趙長寧,可否借一步說話?”杜少陵的聲音微帶著些沙啞。

長寧伸手示意停車,又對陳蠻輕聲道:“找個僻靜些的茶館坐下。”

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宵禁了,大半的茶館都關門了。胡同裏倒是有個茶樓還開著,也沒什麼客人。趙長寧壓了一兩銀子,要了個雅間。

雅間的隔扇打開,能夠看到窗外已經沉下來的黑夜,鱗次櫛比的屋頂,朦朧的燈籠光點綴在街道上,更遠的地方是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