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1 / 3)

羅慎遠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什麼。”他轉過身, 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麼, 現在就問我, 我一並告訴你。”

孫從婉抬起頭, 她一向都是溫婉的。在這人麵前卻被逼得沒辦法了, 眼眸像是被水洗了, 透出一種決然的光彩來。

“我知道你無情……你對誰都這樣。父親很希望我能嫁給你, 但是母親一直勸我,說你年紀輕輕,卻半點嗜好都沒有, 那是要多老成和耽於心計才能如此。但是我還是這麼喜歡你。”孫從婉繼續說,“姑娘家怎麼能恬不知恥呢……”

她知道自己要自尊自愛。但是在他麵前,她就覺得無比的卑微。心情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變化, 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製。

“我還曾對宜寧說過, 若是可以的話,就算我做妾也要跟著你……”

羅慎遠聽了歎氣:“你不該跟她說這些。”

“我隻想問問你。”孫從婉卻根本不管他說了什麼, 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那毫無波瀾的目光裏, 看出點什麼情緒來。

“我瞞著母親從家裏出來, 就想問問你。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吧?你沒有喜歡過我。上次我和宜寧出門之後被程琅截住。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放我出去當誘餌的是不是?”她強忍著眼淚, 提高了聲音, “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明明就知道,但心裏還抱著一點期待,希望他能打斷自己的話, 告訴他自己也不是那麼絕情的。

但是他聽著她的指責, 至始至終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孫從婉終於也忍受不了了,她被羅慎遠這副任她發泄的沉默逼得要崩潰了。

羅慎遠終於才說:“……對不起。從你手裏流傳出去的消息,他們才會信。”

他想徹底斷了孫從婉的心思,這對孫從婉也好。

聽到他這無所謂的語氣,孫從婉卻是怒火攻心,走到他麵前來揪著他的衣服打他的胸膛,邊打邊哭:“你這個混蛋!你用我去引誘程琅上當,你就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從來沒想過娶我!你連我的名聲都不顧,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她哭得差點癱軟在他麵前,“我等了你三年啊……”

羅慎遠任她不停地打自己,身影巍然不動,他說:“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是個混蛋。你不要喜歡我就好。”

孫從婉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了,她揚起手,突然打了他一耳光。夜裏寂靜,聲音格外響亮。

這是他挨的第二個耳光!

孫從婉是個弱女子,但打人耳光也不會一點不疼。羅慎遠隻是抹了抹嘴角,卻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你發泄完了,就回去吧。”

“羅慎遠,像你這樣的人隻會讓人覺得恐懼!”她忍不住大聲喊道,“你這種心腸歹毒的人,以後肯定會遭報應的。早晚有一天……你一定會遭報應的!你喜歡的人也這麼對你的時候,她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叫了人進來,堅決地把孫從婉送了出去。

羅慎遠回了書房,還不能休息。從平遠堡送回來的信,大理寺的卷宗,甚至有些戶部的文書還擺在他的桌上。江浙突發水患,他對於水利了解甚多,徐渭就交給他幫著看。這些事他不做沒人幫他做,很多時候都要熬到深夜。以往他都是毫無抱怨地把這些事做了。但現在他看著這滿案的東西,覺得滿心的火氣,突然就伸手一拂,那些文書案卷轟的一聲被他掃下了書案!

剛進來的林永嚇了一跳,連忙走過來問:“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他連忙跑過去幫忙收拾,伺候的書童也在幫著撿。

羅慎遠手撐著書案喘氣平息著怒火,閉上眼好久才緩過勁來:“……把平遠堡來的信找給我。”

他為什麼無端的發火,卻沒有人知道。

八月末,天氣已經沒有前些日子這麼熱了。但要說涼快也一點都不涼快。宜寧在書房裏描紅,門外蟬聲叫個不停,天氣太熱了,珍珠就讓在書房裏放了冰塊,冰鎮綠豆湯給她喝,屋子裏又能涼快許多。宜寧喝了兩大碗綠豆湯,又專心地去描字了。

鬆枝挑了竹簾進來說,芳頌來傳魏老太太的話,讓她帶著庭哥兒晌午過去吃飯。

魏頤從中城兵馬司回來了。

宜寧這才吐了口氣收筆,心緒已經寧靜了許久。叫人去喊庭哥兒過來,一起去魏老太太那裏。

魏老太太的靜安居外麵是個夾道,夾道前麵種了一株黃蘭樹,這時候黃蘭開花正盛。宜寧還沒有走近,就看到魏頤站在黃蘭樹和趙明珠說話。趙明珠指了樹上的一朵黃蘭,魏頤幾步上前,抓著樹枝一躍就給她摘了下來。

他把黃蘭花遞給了趙明珠,一臉的漫不經心,倒是有幾分風流貴公子的氣派。魏頤聽到動靜,回頭的時候看到了羅宜寧,嘴角微微一抿。

趙明珠的笑容則略有些僵硬。

宜寧後來聽丫頭說過,原來魏頤在京中跟沈玉是好友,兩人自十歲起就一起練騎馬。聽說她拒了沈玉的親事之後,魏頤就一直不怎麼待見她。魏頤私底下還跟許氏說過:“我看她也沒什麼特別的,沈玉兄有什麼好念念不忘的——一個從外麵抱回來的女兒,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的。要是沒有魏淩,她在英國公府裏什麼也不是。”

當年要不是因為魏淩在,沒有人敢對宜寧上魏家的族譜說什麼,恐怕宜寧回英國公府也艱難。魏淩在把女兒接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幫她把路鋪好了,現在魏淩不在了,對宜寧的出身有微詞的聲音壓都壓不住。

許氏聽了兒子的話就皺眉:“什麼魏淩,他可是你堂叔!你父親當年受他恩惠不少,能調山東任指揮使還是你堂叔幫忙,你要對他尊敬些。”

魏頤卻不甚在意地說:“要是當年祖父早幾年出生,英國公府的爵位說不定在誰手裏。現在這麼大的基業交給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兒管著,豈不荒唐?滿京城的王公貴族裏,哪家是這樣的?”

許氏雖然覺得兒子說話直接,但這個還是有點道理的。羅宜寧才多大,她懂什麼管家?魏家沒有主母,但也該由老太太管著才是。

宜寧知道魏頤不喜歡她,不過現在她心平氣和。隻是喊了他一聲魏頤堂兄,就進了魏老太太的屋子。

今日魏老太太叫宜寧過來,其實是要告訴她一件喜事的:“……聽說今日南書房裏皇上說起你父親的事,本來是打算發落你父親的。不過被皇後娘娘勸了下來,說‘不能因此寒了天下將士的心’,好歹保住了你父親的爵位。”老太太的眉眼間難得透出一絲喜氣,“皇後娘娘待咱們有恩,等哪日我身子好些了,領你進宮去向皇後娘娘請安道謝。”

宜寧屈身應了。心裏暗自想著,恐怕不像老太太想的這麼簡單。皇後娘娘跟英國公府往來不多,怎麼會貿然給英國公府求情。陸嘉學和皇後娘娘是有交情的,應該是他告訴了皇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