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葬愛人(下)(1 / 2)

皇後一驚,她萬不能攬下這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無論她打重打輕了,雲貴嬪都會記她頭上。況且,她不希望自己留在皇上心頭,哪怕隻言片影是自己訓人的凶相。三十藤條,任誰打,都打不死人。自己倒不如賣乖送雲貴嬪個人情,於是笑推藤條,“剛才那不知規矩的奴才,不如讓她來打吧,罰她背負個欺主之名。”

言蹊聞之大喜,忙跪挪至皇上身前,欲接藤條。皇上望葉瑟一眼,心知若讓這宮女施刑,她定惜力。可轉念一想,她方才在湖中轉頭那一瞬的傾世芳華,卻不是為自己。心頭怨升怒騰,況且自己給過她自救的機會,她卻用他的仁慈來請求握永璜的手。今天若不好好訓誡她,不知日後再做什麼逾矩之事。於是持緊了藤條,“朕親自來。”

鞭鞭落下,他並未惜力。至第十鞭,她淺翠的衣衫已透出血漬。萬綠叢中一點紅,弘曆觸目驚心,別過頭繼續。

鞭鞭落在永璜心頭。他痛難自持,試圖想象美好的場景驅逐心頭之痛。一筆橫笛,一樹桃花。一池春水,一半在太陽下,一半含在對麵姑娘的眼眸,望向他。她那眼神,他曾想,拿什麼,他都不換。如今,自己卻輕易就用她換了自己的榮華安穩。

皇上複睜眼,見血漬更長也更深了。可那倔強的女子竟一聲不吭。她不肯向他低頭,不視自己為此生所依,這比她喜歡永璜更讓他傷心,手上不覺加了力道。直到他見藤條也染了血,心中終究不忍,可未及三十鞭,下不來台,便轉問皇後:“多少下了?”

皇後心中數著,共二十一下。她至皇上身邊,慢慢摁下皇上的手,“管它多少下呢。什麼啊,都不如皇上的身體重要。打壞罪妃事小,傷了龍體事大。”

皇上這才順著皇後的台階下,“那便看在皇後的麵子上,饒這賤人一命。”

“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半句,朕不究單人責任,全部追責。包括朕在內,每一人皆受罰。”說罷,著重瞄了皇後、蘭悠一眼。

“璜兒,你還不走麼。”皇上厲色問。

永璜明白自己若停留,將使雲錦處境更難,隻好應了,先皇上離開。蘭悠隨皇後也出去了。

皇上望言蹊一眼,“你出來。”言蹊隨皇上步至簷下,聽他輕聲囑:“你速回永和宮,命宮人燒好火炕,熬好薑湯。愈傷的藥,朕會命太醫送去。多喚幾人來,用肩輦載娘娘回宮。掩住娘娘傷口,莫讓雨水感染了。”

言蹊心中一暖,轉念一想,既這般心疼,方才何必下那麼重的手呢。“已是初夏,緣何燒火炕呢?”

“你且備上,防著雲錦著涼。”皇上注視她臉龐,“你的臉也無妨吧?朕命人一同將藥送去。”

剛才被掌嘴都沒落下的淚,如今卻因皇上一句關懷落了下來,“奴婢無妨,不勞皇上記掛。”

“好,好好照顧娘娘,和自己”,皇上囑完便走了。

奇怪。皇上方才鞭笞娘娘時,她恨透他了。怎如今,皇上隨便一安慰,她便覺心裏如生暖爐,不懼戶外風雨了。

進屋後,她見娘娘身上血痕,心疼得緊,解開外衫覆在葉瑟身上,“娘娘,您先別翻身,那樣傷口會疼。您先趴定了,我回去喚小勇子他們抬輦輿來,護您回去。”

葉瑟雙目無神,額間全是方才因疼痛沁出的汗,她未答話。言蹊的身影消失於雨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