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半年之約(1 / 2)

永璜困在四川盆地,不肯前行。恰是全年最冷時節。這裏雖比同時節的京城暖不少,可素來濕潤的盆地這幾日突然十分幹燥。缺水的皮膚如他缺水的心。他忽而失卻雲遊雅興,隻想回家。

迎著幹冷,他尋到一家家驛站,繼續寫他寄不出的信,“當一件事,一個人足以令你痛苦,才算深愛。離你愈遠,分別越久,越覺愛你入髓。祝安好。永璜。”

“素覺會有一個最好的時候去愛你。之前,你在我在,卻總覺不是時候。悔當初不知,唯愛情,可將壞時光變為最好的時候。怎麼辦,如今隻覺此生已遠,來不及愛你。”

“那日,天空那麼大,天地間所有的雨全落向你。自那天起,我心頭每天都下著大雨,不能原諒自己的懦弱。再給我幾年,或許我會勇敢為你撐傘。”

已是第十九封信。每寫一封,他又多了一分前行的勇氣。

臨睡,言蹊浣了木瓜湯為葉瑟熱敷腳,“娘娘,皇上可有些時日未來了,或許奴婢不當問,娘娘可又說了教皇上傷心的話?”

葉瑟感受來自腳底的柔暖如春,“我得等永璜一個答案。”

言蹊諳熟地幫葉瑟按摩腳底,“娘娘不必等,那日在小祠堂,大阿哥已給出他的答案了。”

想及那日,葉瑟心頭忽又抽疼。永璜,她心中玉一樣的少年,竟連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她聲音有些顫抖:“那日,他有些失神,未必是他心裏的選擇。”

言蹊複問:“那後來呢?這半年,他可曾給過娘娘隻言片語?他難道不知娘娘擔心。他隻會逃,逃得遠遠的,留在原地的人卻飽受心煎。”

葉瑟細細揣摩“逃”這個字眼。或許,正因為他總是逃,她才喜歡他。因他的惶惑憂傷,如一張網,她總想幫他撕開那張網。總讓她覺得他需要自己。可皇上太順了,好得太滿了,自己無法真的嵌入他的生命。

與皇上半年之約恰至那日,弘曆來了。這些時日,他一顆心已被她折損得不輕,不再熱絡詢她,隻待她主動提起。

枯坐一個時辰,葉瑟終於耐不住,“皇上,關於那半年之約,我想過了,可否寬限幾日?”

弘曆聽了便惱,“這種事哪有寬限的餘地?你莫用緩兵之計敷衍朕。”

“兵計?我不懂軍事。”

弘曆無語,緩兵之計又未必僅軍事可用,覺她的無知可氣又好笑。

“待桃花開了,人若還未歸,我……”葉瑟急道。

皇上一顆心沉到底,“若明春桃花開了,璜兒仍未歸,要去要留,朕也隨你。”

皇上一席話說得低沉,字字紮入葉瑟心裏。皇上忽地對自己寬容,怎麼反倒不習慣了。“好”,葉瑟沉沉地應。

弘曆淒慘一笑,“朕做什麼你都看不到。連你的宮女都明白朕的心意,你卻不解。要知道,朕並非非寵你不可。”

葉瑟微微點頭。弘曆走前又撂下一句,“既如此,桃花開前,朕便不來叨擾你了。這徒然無益的僵持,可真累”。

葉瑟推開門,喚玉憐“紫禁城的冬天怎這般冷?將炭再燒旺些。”

玉憐一進門,便覺一室皆春,“娘娘,已經夠暖了。”

“再添些炭”,葉瑟倔強道,忍著不落淚。她的心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