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旨太監一直在促葉瑟快些整理行囊,並尖著嗓子問:“皇上說了,可隨行一位宮女,誰去?”
宮女們皆伏地而跪,平日裏都同雲妃娘娘親近不已,如今個個恨不得裝聾作啞,撇清關係。玉憐近幾日微受風寒,咳了幾聲,出屋亦跪進人群,聽聞始末,心中憂戚,抬頭向言蹊道:“言蹊,娘娘平日最寵你,如今你怎麼頭伏得比誰都低?莫不是你隻能同享福,不願同赴難。”
言蹊心絞著疼,矛盾萬分,但終於開口:“姐姐是娘娘的陪嫁侍女,伺候得自然比奴婢周到,該姐姐去。”
葉瑟難以置信地望著言蹊,一顆心徹底沉沒。玉憐又咳了幾聲,“魏言蹊,你有沒有良心。領賞,第一個跑在前頭。娘娘如今落難了,你撇得比誰都清。今日莫說我病了,即便我無病無災,也該你首衝第一個去還娘娘的恩情。”
小太監急著回去複命,已有些不耐煩,“你倆到底誰去?”
葉瑟見言蹊和玉憐兩人如今紅著臉對峙,分明都不想去。心中亦知自己因雲錦死得蹊蹺,所以對永和宮原本的宮人皆有所堤防,即便對玉憐,也從不過分親近,如今自沒有緣由迫她同行。隻是,一直以為同言蹊早已超越主仆關係,情同姐妹,不曾想終究是自己一廂情願。可她心裏並不怨恨她,隻在心裏為她開脫,或許她隻是放不下李清晏,才不願同她一道同鎖孤院。
“罷了,都別去了。公公,我能照顧自己。我們走吧”,說著拎起行囊,回望瓊閨繡閣、裝飾華美的永和宮,心頭萬緒。這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如今終於告別。
言蹊望著葉瑟孤單的背影,心頭沁血,可她仍然狠紮著頭,不肯同行。玉憐起身,拎起言蹊的發辮,又咳了幾聲,“你速隨娘娘去。我不似你沒良心,不隨行是因身體抱恙,不似你,捧高踩低,嫌貧愛富。”
“奴婢,奴婢”,言蹊滿眼是淚,“奴婢的腿,受不了寒,刮風下雨天,總不明原因地疼痛,也不便隨行啊。”
“去年冬天,見你歡蹦得很呢。怎麼,這一瞬之間,就羅織出這麼一樁病來?”玉憐又緊了一道她的發辮。言蹊疼得咬緊了嘴唇。
“罷了,玉憐,每個人都有難處,你莫勉強別人了”,葉瑟虛弱地回頭,朝眾宮女笑了笑,又回頭走了。
玉憐這才起身,用袖子狠拭一把淚水,“罷了,我隨娘娘去吧”,說著回屋簡單收拾幾件衣服,隨葉瑟同公公走了。
終至小院門前。玉憐眉頭一鎖,對新居所甚為抵觸。葉瑟自小窮慣了,倒沒覺殘破。門是老舊木門,暗黑色的漆褪了大半。院子長而窄,兩個石墩子隔得遠遠的,再就隻有一尾笤帚,一個簸箕,便空無一物了。隻一點,她不喜歡,這院子一棵綠植都沒有,隻有不知幹枯幾年的藤蔓繞著破舊的木門伸出老遠。窄不窄、破不破,她真不在意,隻是,沒有生氣,確讓她心頭也一沉。玉憐推開內室的門,陣陣塵灰直往兩人臉上敷,不知有多少年頭未住過人了。隻兩屋,沒有廳堂、寢室之分,隻一間大屋,置一張大床和若幹破舊家具,另一間偏屋,置一張單人床,上麵的被褥被覆了厚厚一層塵灰,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