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冷宮變鬧市(1 / 2)

不覺深秋,這僻靜院落沒有高樓宇的遮擋,寒風長驅直入,把破舊屋子和些舊人吹進人世飄搖。

夜裏,葉瑟耐不住冷寒,鑽入玉憐被窩,在黑如濃墨、四壁透風的屋裏低聲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連更漏聲都聽不到了?”

玉憐身冷心寒,有些不耐煩,“娘娘還是少說些話吧,省著些力氣,還能暖和些。”

葉瑟卻執意不睡,非欲在沉靜的夜裏尋得點滴更漏聲。這一側耳,卻聞得有人低泣之聲。她裹了上次嘉妃送來的棉衣,走到院子,哭聲更顯見了。仔細一聽,是旁邊院落傳來。她借由樹幹一躍,將自己在牆頭掛穩了,就著昏黃的月光,勉強辨得隔壁院中一月白色單薄衫子的女人。

“喂,大冬天晚上,連發情的貓都不出來嚷了。你還有什麼想不開?”

那人聽得憤怒,惡狠狠轉麵,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傷我的,你睡你的,誰也別管誰。”

她這才看清那姑娘麵容,年紀應與自己仿佛,卻一臉怨氣,過早折損容顏。她依舊掛在牆頭,悠悠道:“這就是人的可憐之處,越是落難了,越不知抱團取暖,反倒要相互為難。”

隔壁院裏女子背轉身子去,聲音依舊冷如天色,“眼見這一生困在這牢房了,哪有心情理旁人。”

“你哭,若不希望人聽見,就該在被窩裏蒙著頭默默流淚,不為人見;若想被人聽見,就該翻出院牆,再哭大聲些,這樣,你希望聽到之人才能知曉。你大半夜佇立這冷得刺骨的小院,不痛不癢地哭一夜,又怎樣?”葉瑟依舊不準備留她一個人冷靜。

“我這半廢掉的人,愛怎麼哭怎麼哭,你走開”,女子說著,哭得更凶了。

“可真有能耐哦。早些時候這麼有能耐,就別失寵,被人貶謫至此。既沒有能耐,便得認命。”

“那你呢?有教育別人的能耐,就別落魄至此啊?!”女子反譏道。

葉瑟見她終於不哭了,心頭一喜,“既然都沒能耐,交個朋友唄。”

“這獨門獨院的,如何交朋友?難不成別人能像你一樣掛在牆頭?”

“放心,交給我。怎麼稱呼你?”葉瑟朗問。

女子向院牆走近幾步,“我叫葉幽蘭,以前是……”

葉瑟忙阻止,“莫道從前,來了這裏,我們都是沒有從前的人。”

名喚幽蘭的姑娘點了點頭,又湊近些看,不禁吃驚道:“你可是雲貴人?”

葉瑟心歎,這姑娘已在這裏關了多少年了呢?當年的雲貴人已步步擢為雲妃,幽蘭對後宮的了解卻仍停在雲錦初入宮時。對啊,被皇上步步擢升的雲妃,又被皇上親自踩入雲泥。她淒惻一笑,“你不知,後來我失憶了。原來那名字我不喜歡,今後你隨便喚我吧。”

幽蘭笑點頭。葉瑟才告辭回屋。

次日晚,她剪掉旁逸斜出的枝椏,粗製了一副木梯。半夜喚醒玉憐,攜院中少許炭,讓玉憐攀梯。玉憐甚為不解,隻搓著手取暖。

葉瑟道:“每人的份例炭,少得可憐,不如咱們去同鄰居拚一起用。”玉憐本不想,但這幾天被凍怕了,隻好在葉瑟幫助下,翻牆入了幽蘭院中。

養心殿。入夜的風將窗外空蕩蕩的枝椏吹得晃悠。弘曆披了件衣,推門而出,頓覺冷寒入骨。吳總管忙將皇上截回屋內,“萬歲爺,可使不得啊。深冬不可怕,最易害病的時節可正是這初冬啊。”

弘曆因問:“各宮的銀炭都供足了麼?不能讓嬪妃與宮人們受凍。”

吳全忠謹奏:“冬日供暖是大事,奴才們分毫不敢馬虎,早就辦妥了,請皇上放心。”

弘曆猶豫幾番,終於問:“朕說的是各宮,冷宮可也供著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