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至戌時,皇上便同蘭悠入了寢室。被聖上欽點的葉瑟隻好在殿外隨侍。
不過一盞茶工夫,皇上傳喚。葉瑟硬著頭皮進屋,見皇上同蘭悠已更衣行將就寢。進屋後,她福了禮,並不看皇上。
弘曆見她不悲不喜的神態更來氣,不想在這一場對峙中先敗下陣來,“時候尚早,你去內務府取些新上的胭脂水粉,我為愛妃補補妝。”
蘭悠一聽,心中非但不喜,竟有些不快。內務府距自己寢殿有五六裏,待她取回,該二更天了,實在敗興。於是,理了理皇上寢衣領子,“皇上,臣妾的胭脂餘下分量尚足呢,皇上用現成的便是。待她去取來,怕臣妾等不及了。”
弘曆向她臉頰一近,柔聲問:“哦,你等不及什麼?”
蘭悠臉一紅,假裝嗔怒捶了皇上一拳,“皇上知道臣妾臉皮薄,盡拿這種話取笑臣妾。”
“是嗎?讓朕試試這臉皮是有多薄?”說著輕捏蘭悠微紅的臉頰,“可真薄呢,簡直吹彈可破。”
葉瑟立於原地,眼見弘曆熟稔的親昵給了別人,想要自己一顆心紋絲不動。可那不爭氣的心,卻在她倔強而淡定的外表下暗戳戳疼著。她故作無瀾請辭道:“既然不用取了,奴婢就先退下,不打擾了。”
蘭悠也覺尷尬,慌忙允了。弘曆卻裝作恍然大悟,“唔,你還在呢?!無妨,不打擾,你在不在,我們都覺察不到呢。”
葉瑟明知他故意在激怒自己,可偏偏就讓他得逞,瞬間方寸大亂,如同乖乖鑽進指環的手指,如主動咬上魚餌的池魚,腳步混亂地退了下去。
又過了一刻鍾,又聽皇上傳喚。她想裝作聽不到,不去自取其辱,可明白如今自己宮人的身份,隻好硬著頭皮步入。
弘曆熱絡喚她來看,“這晚妝,你看能打幾分?”
葉瑟凜然答:“情人眼裏出西施,皇上喜歡娘娘幾分,便是幾分。”
她把難題回踢給弘曆,弘曆心中痛了一記,不想她贏,輕輕捏著蘭悠下巴,瞅了又瞅,“那可麻煩咯,那多少分數都不夠來打了。”
蘭悠麵容雖嬌笑著,心裏卻有預感,皇上今日這反常的熱情雖然灼人,將自己一顆心炙得火熱,可那激情之中,分明少了一種東西,一種至關重要的東西,便是真誠。今晚,皇上對她的愛,做得夠真,她幾乎要沉迷其中,可隻一點,他忘了,便是眼神。無論他對她說著多麼撩人的話語,遑論他落在她身上的撫摸多麼溫柔,他望向她的眼神卻是空洞的,疲乏的,無助的。那眼神瞬間讓她所有的熱情都跌至冰點。難道,他對她的好,隻為氣雲妃麼?難道無論雲妃如何忤逆他意,他仍對她念念不忘?難道自己不過充當了二人相愛相殺的工具?!她越想越氣,恨不得衝出這充滿恥辱氣氛的房間,可她忍住了。她方方麵麵皆不出眾,能到今時地位,靠的便是比別人能忍。這說明,皇上看重的,是能忍的女人。比起皇上深愛的女人,或許成為皇上看重的女人,才是在這後宮節節高升的砝碼。既然眼前這兩人都在做戲,那她何必付諸真實的喜怒哀樂,也陪著演下去吧。她輕輕往皇上胸前一伏,“皇上這話不知同多少姐姐講過呢,臣妾才不上當呢”,說著補上一抹羞怯的笑意。
“冤枉啊。朕可從來沒對旁人說過,你問問她,朕同她講過麼。”說著隨意指了指葉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