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蹊宿一事,在弘曆心中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結。那一夜雖春閨情暖,卻偏離了他的初衷。他本想以言蹊來氣葉瑟,可一切真發生了,他又發自心底地愧疚,對葉瑟,也對言蹊。
針鋒相對、相愛相殺,並未讓他感到勝利的快感,而是在心底輕輕地懷念她。這日午膳後,飲了一杯暖茶,更想她了。思念的滋味並不美好,隻會磨人,劇烈到他甚至可以放下撐了半年的自尊,主動去找葉瑟。
他未宣旨,也未帶隨從。換了便服,在永壽宮每個院落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這一次,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再繼續與她僵下去。他這樣想。
終於在一座半廢棄的院落看到她。她在搓一盆冰塊。眼見春天快來了,真不知永壽宮去哪尋來冰塊。他未問她在做什麼,有什麼用,隻蹲下身子,撿起一塊涼得蝕骨的冰塊,也揉搓起來,“搓完這一盆,是不是就可以了?”
葉瑟辨得這聲音是誰的,心裏一股無名火躥得老高。這些時日受過的苦,冷宮的苦寒、永壽宮的苦役以及蘭嬪對她的折磨……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憑什麼,他可以輕輕一步便跨越她所有的苦難,若無其事地同她說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隻迅疾瞥了他一眼便又注視冰塊,冷冷道:“多著呢,這一盆完了還有下一盆,今天完了還有明天。這個冬天過去了,還有來年冬天呢。”
弘曆放下冰塊,自己的手明明也涼透了,仍攬過葉瑟的手,在手中揉搓,“無論是誰罰你搓冰塊,錯都在朕。是朕沒保護好你。”
嗬嗬,葉瑟在心底冷笑,抬頭道:“沒事,皇上需要保護的人太多了。奴婢即便冤死了,都算為國捐軀。”
“你瞧你,又酸朕呢。”弘曆不好意思地低頭。
“那你瞧你,說是來道歉的,結果還是把錯引到我身上,要瞧我。總之還是我小氣唄?!”
“不是,你最大氣,是朕在大氣的你麵前,大氣不敢出。”弘曆撿起一塊冰塊在她臉上一塗。
他這一調笑,葉瑟心中更委屈了。淚水長流,撿起一塊塊冰接連朝弘曆臉上扔去,“都誰給你的臉,一次次傷害別人,再若無其事地來煩別人?!”
弘曆也不氣,巧妙躲過了一串來襲的冰塊,“誰給朕的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想來便是太後給朕的臉了,要不你問問她老人家去?!”
葉瑟終於沒繃住,笑了出來。弘曆一見,走上前,攬她入懷:“喲,你這一笑,怕是春天就要來了。”
葉瑟心中猶有氣,一把推開他,“我不盼春來了,我現在挺好的,皇上請回吧。”
“你不盼春來,不跟朕走,朕便立馬下旨著人將禦花園的花全砍了。既沒有賞花之人了,要它們作什麼。”弘曆故作嚴肅。
“你叫我走,我便隨你走,那還不如一隻狗”,葉瑟一嘟嘴。
“那就別走”,弘曆一把抱起葉瑟,“朕替你走。”
葉瑟心裏一邊罵自己不爭氣,又這樣輕易原諒了他。心裏卻也極想念他,決計繼續當那隻糊塗蟲,傻傻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