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亦明白,明確指出是誰,雖解了皇後目前的困境,但仍難保七阿哥性命,因他的劫數本就在先天不足的病體,而非可以扭轉的命數。所以,這救贖意義便不大,無非讓皇後一生少些曲折。況且,若言明命中自帶皇後光環之人是誰,或許也害了這貴氣婦人的性命,實在不劃算。於是,道長悠悠開口:“天機不可言盡,諸位還是回吧。”
可他提了端倪又不道明,眾人的好奇心被撩撥得難受,都不肯離去。弘曆沉住氣問:“那該如何處置這富貴之人?”
道長沉吟片刻,“命貴之人,不可殺。此人佑江山,若死於非命,則國運開始下行。若要解皇後娘娘命中之鎖,稍緩小皇子病灶之痛,僅需貶謫這位娘娘,莫讓她位隨命高,光彩灼人。此為一策,另有一策……”道長卻戛然而止。
“但說無妨”,弘曆恭謹道:“無論是何策,朕保證不追責。”
道長徐徐道來:“皇後娘娘讓位給這位天貴之人,方得修身養性,長命無虞,子嗣繁茂。”
“好了”,弘曆慌忙掐斷道長的言辭,莫讓這言論動搖後宮根基,“我們行第一計。”
皇後心中已千瘡百孔,比廢了後位更讓她傷心欲絕。家世顯赫,半生順遂的她一直是天下人眼中的天之驕女,如今竟被道破自己命中無貴,配不上皇後一位。她那半生高高在上的尊嚴被踩得稀巴爛。而毀掉她這一切的,正是那所謂天貴之人。到底是誰,她心中對那人默默起了恨意。
“既無殺禍,道長更無懼說出此人是誰了”,弘曆追問:“煩請道長指點一二。”
道長權衡再三,直接點破此人身份,讓她驟失命中富貴,有失仁慈。可素聞皇後母儀天下,賢明仁德,若不幫她解除人生困境,又難慰蒼生。道長將一行人送出門,掩門之時才一句:“諸位娘娘中間,命數最貴之人,降誕之日亦最早。”
回程一路,一行人皆憂心忡忡。中途在一亭台飲茶歇息之時,嘉妃笑言:“方才那道士可意味深長地看了嫻貴妃娘娘好幾眼呢,不知姐姐生辰幾何?莫非您就是……”
嫻貴妃暮雲一陣心虛,方才在隱寺,她就被道士瞅得心頭發慌,加之自己的生辰是正月初八,她忽地一身冷汗,故作鎮定道:“這種話能靠貌似來推斷麼?回宮查一下所有人生辰,不就知曉是誰了麼?”
太後心事重重地點頭,“是啊,大家且樂享歸途。一切待回宮再說。”
葉瑟本並不放在心上,她半生漂泊孤苦,若說她是那天貴之人,說到天亮她也不信。直到她知曉雲錦的生辰是正月初五。她隻好在心中默默祈禱,後宮諸人中有比這更靠前的生辰。
竟然沒有。她就這樣以莫須有的罪名被定為那個命中天貴之人。可是,絕不是她。依道長的話來看,起碼這人還活著。可如今自己頂替雲錦的身份。她人都死了,還算什麼天貴之命。可這個中緣由,她隻能啞巴吃黃連,不得同外人道出。
後宮眾人並未咄咄逼人,可態度已十分顯見,幾十雙眼睛等著皇上下詔廢妃呢。弘曆心中不信命數,甚至有些憎恨那些言論,因為先帝晚年正因過於信奉這些言論導致患得患失,未得長命。可是由於事關皇後、嫡子,茲關國體。而眼見嫡子日漸孱弱,身為父親,他再不信,也隻得將其作為最後一根稻草,抓在手中。況且那道士拒絕了一切錢禮,定不是騙財之人,言辭看來懇切,讓人不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