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贇這些年風雨飄搖,無論身處何地,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細細聞見,遠處草叢窸窣之聲,慌忙將葉瑟拉入一個山洞,掩住她嘴,不讓她出聲。可過了一盞茶工夫,也沒聞見聲響。山洞陰濕,葉瑟不欲再逗留,正要走出去,又被金贇拉回,示意她再觀察片刻。
果不其然,一列兵士貼著山洞沿悄聲經過,聽來差不多有百人。
金贇沉吟道:“此刻黃昏,是以他們未發現山洞。待明日天亮,他們一定會折返的。我們怕是藏不住了。”
葉瑟低聲道:“藏不住便藏不住唄,就讓皇上抓住我們。你跟他並無深仇,你又是外邦友人,於公於私他都不會太為難你。況且,他算得上一位仁君”,說著葉瑟竟然臉頰微紅,陷入甜蜜的相思中。金贇卻重重歎了口氣,“仁慈,那也是在不觸動他自身利益的情況下”,隨即悵然道:“這山洞雖藏不住,可出去亦是送死。誰知他們兵分幾路,匿於何處呢。”
“那怎麼辦呢,我總不能陪你在這山洞躲一輩子吧!”葉瑟慍怒道。
金贇卻低頭,發自內心地笑了。若是那樣該多好,誰又願意天天江湖夜雨,過著無休無止的飄搖一生呢。若能同心愛的女子落腳在這山洞,過著再簡單不過的生活,該有多好啊。隨即,他又陷入一種絕望之中。他這樣的人,似乎生來便沒有資格過這樣的生活。別人含著金湯匙落地,他銜著國仇家恨降生。“你躲在這裏吧,等有人經過,你便呼救。我先走了,硬闖出兵陣,至於能不能成功,交給命運吧。”金贇說著,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葉瑟,橫了橫心便衝出去了。
葉瑟本十分開心,他終於放過了自己。可見他背影孤絕,隱入夜色中,他人生的底色甚至比夜色更深。她又有些不忍,可她又不知那不忍的出處,許是同病相憐的命運,許是對英雄末路的歎息,再或者是對嘉妃金如儂的憐惜,總之她喊住了他:“喂,你就對你的人質這樣不負責任嘛!”
金贇悲愴回頭,“我連自己都負不起責任了,哪還有資格對旁人負責呢。”
“單刀赴會,固然顯英雄氣概,但素來沒什麼好下場。有時,結果比氣勢重要”,葉瑟起身,“你還是先進來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有辦法。”
金贇剛進山洞,便聞見外麵一聲驚呼。金贇示意她不要出去,隻身一人循聲而尋,約摸尋到地址,可什麼都未發現。他擦了擦火石,隱約見一處獵人布下的陷阱。由於陷阱過深,當他將那人拖拽而出時,那人已經咽氣。從著裝來斷,那人便是追他們而來的士兵。而周圍遠遠近近草叢的窸窣聲仍未停止。他夾起那人屍身,輕步回到山洞,同葉瑟簡單講了始末。
“看來士兵們也不往山那頭追了,也在附近安營紮寨,待明日細尋了。”葉瑟歎道,“隻要他們留在這裏,你是逃不掉的。需想辦法將他們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