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回府,蘇府早已不是官宦,已有衰敗跡象,仆人不及從前半數。已嫁婦人遣還娘家,簡直是大辱。尤其當蘇茂鬆聽聞雲裳是自己請辭回府,更加氣憤,“你就不能忍一忍嗎?”
雲裳淚雨沾巾,“我若不愛他,忍忍便是一輩子了。可是,女兒那麼喜歡他,怎麼忍受他心中日日揣著別人”,說著已泣不成聲,良久才接續上,“況且那人還是……”
蘇茂鬆悲歎一氣,“天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況且大阿哥這樣的皇室子弟,你難道還求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成?”
“他身邊有誰,女兒可以不介意”,雲裳哭得更凶了,“可他心根本不在家裏,天天靈魂出竅似的,想那個不可能的人。”
“還有大阿哥得不到的人?”蘇夫人拭了眼角的淚,疑惑道。
“那人,那人……”雲裳吞吞吐吐半天,方道:“那人便是三姐。”
蘇茂鬆夫婦甚為驚異,素來聽聞葉瑟代替雲錦進宮後,同皇上頗為恩愛。不知她何時又同大阿哥暗通款曲,心中不由感歎孽緣。
“不管怎樣,你回去”,蘇茂鬆堅定道:“你回去,就算心痛,別人總看不到。可你回了娘家,你爹娘這兩張老臉往哪藏往哪掖去。再說你呢,以後出得了門嘛。”
見爹爹這般決絕的態度,雲裳心底更涼,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分毫溫暖是屬於她的。一場錯誤的婚姻,讓她看透世事,也讓她同時失去了夫君、家姊和雙親之愛。蘇夫人雖然也為難,但還是疼惜地拉住雲裳的手,“終歸是得回去的。不過,你要是不想,可以在家裏多住些時日,陪陪娘啊。”說著,蘇夫人便開始抹淚。
蘇茂鬆猶想爭辯,蘇夫人垂淚道:“你難道想讓裳兒重走雲璽的路嗎?”想及二女兒雲璽,又想到逝去的三女兒雲錦以及如今還未同自己相認的女兒葉瑟,如今再添上個被休的四女兒雲裳,硬氣了半生的蘇茂鬆也老淚縱橫。憶及這半生,簡直生無可戀。
雲裳努力止住淚,抽噎著問:“二姐怎麼了?”
蘇夫人亦抽泣道:“今春,你二姐被婆家休了,回來府上。你爹嫌丟人,怎麼都不肯留她在府上住。你二姐心傷離去,不知所蹤。四處派人尋了,如今已經半年多了,沒有半點音訊。是死是活,都不知呢。”蘇夫人已說不下去,淹沒在淚雨之中。
茂鬆也哭,可是,他究竟是家中頂梁柱,所以他盡快恢複了理智,回頭向蘇夫人道:“必須得同小葉子講實情了。”
蘇夫人憤懣地望著他,“你想再失去一個女兒嗎?她會原諒我們嗎?”
“實在沒有法子了啊”,蘇茂鬆一跺腳,差點哭出來。脫了官服的他,如今在一身便裝下,仿佛枯萎了一半。從前俊朗挺拔的風度也完全不複存,如同民間任何一個將老的男人一樣,被生活磨礪掉一層又一層皮。“她得托起這個家”,蘇茂鬆堅定道:“如今子女們個個皆陷人生困境。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她不能見死不救。
雲裳聽得雲裏霧裏,這小葉子是誰?又憑什麼救她們。蘇夫人猶想阻攔,可也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如今府上賬房捉襟見肘,跟隨她們十餘年的忠仆,打發走了一批又一批。如今女兒們又相繼陷入困境,家已不家,何以為續呢。
蘇茂鬆向宮裏發了他病重的假信函。葉瑟不知有假,可即便是真的,她仍然不想回啊。她想,她同蘇茂鬆不過債務關係。她早已替她女兒在宮中待夠了兩年,也將他四女兒弄進了宮,早就還清了當年欠他的銀錢,便跟他一絲關係都沒有了。於是,她狠狠心不理會。可每天皆有信函遞來,她有些煩了。自己還未從小產的傷痛走出,這個假娘家又來添亂。她胡亂撿了幾件衣服,隨蘇府家丁出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