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盡管葉瑟駐紮在城外,並未進城。可紫禁城仍不斷有好消息衝破世上最高最厚的牆,傳了出來。令妃喜誕十五阿哥,太後七旬大壽在即,數次征準噶爾皆大順,叛亂被徹底平定……
葉瑟很替弘曆開心。或許,如果能這樣過一生,像一個平頭百姓一樣,他所有的事,都要靠民間傳說來知道。也未嚐不好。因此,她反複徘徊於城門外,不知要不要邁出那一步。
阿寒倒有些沉不住氣了,“你還進不進宮?再不去,我可走了。”
“你走吧”,葉瑟忽而傷感,也不願再拖累阿寒同自己一同經曆生死。可阿寒自己卻突然不甘心了,已經盤旋到皇城根下了,不願就此折返。
葉瑟見他不肯走了,又見他複雜的神情,問道:“你這麼想進宮,可是想施展抱負,謀個前程?”
阿寒戲謔一笑,“隨你怎麼想。”
時機終於讓她們覓著了,太後的七旬大壽,百官進城朝賀。兩人妝扮一番,混在官家書童或戲班子中,更容易進些。
筵席盛大,至下午,官員們才紛紛退了。這時,戲班子才搭好了,後宮諸人懶洋洋地欣賞表演。葉瑟混了個跑龍套的角色,想待戲完結時,揭下麵具,給弘曆一個驚喜。至戲終,她驀地扯下麵具,湊近了看台。惹得侍衛下來阻攔她。弘曆遙遙認出是他,忙喝令侍衛住手。可因現場嘈雜,有幾個侍衛未聽到,仍在試圖綁縛她。一個閃身,阿寒衝到舞台中央,一腿橫掃,侍衛皆倒地。
弘曆見了葉瑟,在一瞬間扯開非常大的笑容。可緊接著,一張臉卻愁雲慘淡。
暮雲見了葉瑟,十分來氣,上次她的愛貓被她的轎輦碾死不說,皇上非但不責罰她,還罰她交出鳳印半年。至前些日子,這事才剛剛平息。皇上一見她身邊站著的俊俏少年,不由諷刺道:“你說,雲妃妹妹回來便回來吧,怎麼每次都帶個俊俏男子回來。上次是朝鮮特使,這次又是哪國啊?”
太後臉色有些不悅:“上次那金特使,不過是一個誤會罷了。”
皇後冷不丁一笑說“若穢亂宮闈也算作誤會的話,那舉國上下所有死囚也該特赦了。”
太後臉陰沉得可怕,皇後也明白在太後壽宴上這般講確實掃興,便立馬噤聲。皇上拳頭握得倒緊了,“朕的後宮竟有淫亂之事,朕怎麼想不起來了”,起身憤然離席,後麵諸多節目也被太後叫停。太後狠狠瞪了皇後一眼,鼻子哼一聲送予她也拂袖離去。
暮雲內心很複雜,一方麵這場自己躬親準備三月有餘的壽宴,就被自己一句話砸了場。內心卻覺得值得,她方才看到皇上看到葉瑟時,眼裏重新煥發出的光彩,讓皇上瞬時年輕了二十歲。她害怕那光彩,她害怕皇上熄滅很久的心又亮起來,卻不是為她。所以,即便剛才那句話得罪了皇上和太後,她也暗喜,阻止了自己一個夢魘的重襲。
皇上走得夠遠了,才扭過頭,放心地看葉瑟仍立於看台的身影。還是那麼瘦削,仿佛下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一樣令人生憐。他喜於她的歸來,又突然惱怒她的歸來,因為有一件事,他不知該如何麵對她。如果她不回來,他便可以假設她過得很好,她的好,她的煩,都可以離自己遠遠的,打擾不到他。可是,她還是回來了。他站定了,想大膽走回去,勇敢地麵對她。可最終,還是加快步伐去往自己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