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生亦何歡(1 / 2)

弘曆見葉瑟呆坐,一動都不動,似連呼吸都沒有,隻餘止不住的淚水無情地滑落。弘曆忙拭幹眼淚,揉搓她僵掉的身子,見她難過,比自己難過還要難過上幾百倍,“你別這樣,求你不要這樣。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葉瑟如同一尊慣常流淚的雕塑,失去了活人的氣息。弘曆用盡什麼法子都無法將她暖轉。弘曆歎道:“你離開這半年多,朕相繼失去了兩個兒子,你當心裏會比你好受嗎。整個紫禁城終日被裹在眼淚之中。平定準噶爾,都未能讓它雀躍起來。兩位阿哥都滿了百日,百官都勸朕借皇額娘七十大壽衝衝喜,告別以往的悲傷。朕當了半輩子皇帝,生死離別見過太多了。傷口隻能愈合。可一見你,所有悲傷又回來了。朕才知道,你始終是我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觸碰不得。”

葉瑟沒有聽進去,木然起身,再次衝進夜幕。弘曆在身後追她,幾次想要將她抱回屋內,全被她掙開了。弘曆隨著她跑去的方向,是言蹊那裏。他明白,如今的針鋒相對沒有意義,隻會徒增姐妹間的仇恨。“璐兒已經安歇了,入了皇子陵。你去言蹊那裏,又有何用呢。”

葉瑟捂著臉,蹲坐在地,無助地哭了起來。他們就這樣把他葬了,他的娘親還沒回來呢,沒看他一眼,沒抱他一抱,他們就將他葬了。仿佛從來不曾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她心中恨哪,十分恨自己。為什麼要同弘曆南巡,或者既然出發了,為什麼不帶上永璐一起。當時,即便言蹊不讓,她也該執意帶上永璐。隻要將他帶在身邊,讓他在自己的親娘身邊,有什麼困難,他們娘倆都可以一起克服,為什麼要讓他獨處險境呢。或者,當日在江南山穀與弘曆鬧別扭之時,自己不該任性閑逛,遭到春衫追殺,又無故失蹤大半年。沒來得及見永璐最後一麵……其中哪一步,隨便哪一步,能讓她重新再走一步該多好啊。可惜,她伸了伸手,隻能摸到前方。動動腳,隻能探到前麵。後麵的路,全都被封死了。人生,從來沒有一條路,能通往過去。

好在她發現了一種香,也是南洋一種怪物。這香,劑量若用少了,可以治療失眠症。劑量若用得多了,便能產生幻覺,可以見到任何想見之人,說想說之話,做想做之事。那麼,她不僅要用得多,要十分多才行。整個屋子,已經繚繞到看不見人形。而她早已分不清晨昏日暮,日日沉浸在仙界中一樣,見到許多過去的人,在她從前人生中一件件遺憾,全在這場煙霧中圓滿了。是啊,這才應該是人生啊,心想事成,求仁得仁。

純貴妃剛一進永和宮,便被香霧給嗆了出去。她尋出絲絲手帕,將自己口鼻堵得嚴實,但仍不肯進屋。尋了兩三侍衛將葉瑟架到院裏。

葉瑟一出屋,那幻覺瞬間斷了。所有從前的人和溫暖都一一同她告別。她無法麵對真實的空氣和冰冷,再次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