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新春,新一屆秀女便入了宮。十四五的年紀正當時,淡妝濃抹總相宜。最旖旎的,要數她們身上的青春氣息了。當她們排著隊,無論從哪裏逶迤而過,所經之處,除了留下淡淡的香氛和銀鈴般的笑語之外,仿佛一切都跟著染上活力,讓這座平日威嚴而黯淡的老城年輕了百歲。年長一些的嬪妃,麵對這些少女們的請安和偶爾的打量,麵上笑得端莊和藹,心裏卻或悲涼或不忿,總對著她們的背影悵惘良久。最終入選的六位秀女,剛安頓好位分、寢宮,便參與了後宮新春後第一次聚會。這次聚會,人人都很重視。宮中的老人們意在彰顯自己的威嚴和風度,新人既想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又不敢風頭過勁,木秀於林。暮雲將正宮範兒拿得穩穩的,連每一個笑、每一聲歎息都是近日來在房中苦練過的。她明白,純貴妃、嘉貴妃和言蹊、葉瑟她們心中對自己的不服氣,那麼這些水嫩嫩的新人,便是她新的戰場,可以將她們收得服帖。皇上看了一眼暮雲,見她悉心裝扮,璀璨奪目,心中卻十分失落。這位皇後,所有表象的東西,看來皆貴不可言,是皇後的最佳人選。可內裏卻是虛無的,沒有什麼是真正能配得上一國之母這一個詞語的。於是,心中更加氣憤,氣她已經年過四十,仍不費心費力忖度如何當好一個皇後,還在服飾和氣場上較勁。於是,弘曆決議掃一下她的威風,假裝無意提起,“如今的後宮可不比朕剛繼位那會了,人數翻了幾倍。皇後管理起來,會過於勞累。依朕看,管理新秀的任務,就分攤出去吧,另選一人來協理六宮。不知皇額娘心中可有人選?”說著轉向了太後。
太後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怔了,片刻後才笑道:“皇後真覺累麼?不知皇後是否願意再費些神力,勉強支撐下來?”太後知曉皇上素來不喜暮雲,不過在想法子分化她權柄罷了,因此不欲接招。
暮雲忙道:“臣妾不累,一點都不累。這本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皇上,您就放心交給臣妾來做吧。”
皇上的臉色黑了一瞬,她要他放心,他怎麼放心。可他故意堆出笑意,“哎,歲月不饒人哪。朕同皇後都不年輕了,總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皇後便不要逞強了,聽朕安排吧。”
皇後的神情已快哭了,誰不知道管理新晉的貴人們是個肥差,新人最需依附。誰來管,便是誰的人了。而新人中,也最可能躥升新寵,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皇上就這樣斬斷了她最重要的一枝人脈。
葉瑟覺百無聊賴,不經意間竟偷笑起來。弘曆見她終於綻露笑意,十分欣喜,溫柔地注視她,調侃道:“怎麼?你想來管?”
葉瑟立馬笑了,“我哪成啊?管理之人,自當是楷模,是她們在後宮生存的模板。我三天兩頭得罪皇上,被皇上發配到爪哇國。這不是教壞她們嘛”。
弘曆笑道:“你啊,對朕還有怨氣呢。在新人麵前,也不知給我留點麵子。”話語雖是責備,語氣卻滿是寵溺。
新人們往往最懂見風使舵,立時向她投來豔羨之色,覺她在後宮之中應頗有分量,今後可以多加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