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瑟慌忙掩上瓶蓋,將瓶子緊緊攥在手中,然後用絹布仔細包好了,謹慎遞與杜夕言,“師弟,你替我收好了,日後會用得著”,一聲歎息之後,她徐徐開口:“我仿佛找到,下半生為何而活了。”
既然如此,那童年時那段苦練工夫的經曆與眾姐妹屍橫遍野的意外,似乎也在無解的命運中,變得脈絡清晰起來。那些事,一定也與她有關。盡管,雲錦同漫輕羽的事,與自己童年的經曆是完全分離的兩件事,沒有前因後果的關聯。可是,前仇新恨一相加,純貴妃便是她後半生最大的敵人。她仿佛嗅到一絲血腥的味道。從前,心善軟弱如她,一定抵觸這絲味道的。可是,往後餘生,她要追逐著這絲血腥味,同純貴妃相抗到底。
為了掩人耳目,葉瑟同言蹊,在眾妃聚會上,仍常常一言不合便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正如言蹊曾經所言,在這個人心叵測的地方,你討厭什麼,喜歡什麼,都是你的老底,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她們就這樣小心翼翼掩蓋一段失而複得的感情,在真情與作偽之間,在真實與虛假之間,度過時日和感情。
可是,純貴妃卻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她那看似柔和,卻深不可測的目光,從未從兩人膠著的爭吵中移開片刻。她想要洞悉她們。在她心中,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暗裹陰謀。她隱隱覺得,從前她們之間那股奇怪的矛盾,好似解開了。她們如今的仇怨,輕飄得根本站不住。她心中有些惱羞成怒,難道她們已經不計前嫌,重歸於好,如今做戲在玩弄自己嘛。至此,純貴妃也徹底放棄了葉瑟這顆棋子。無論她與令貴妃恩怨真假,她都要將她倆重重拋在自己對立麵,勢不兩立,你死我活。
對付這兩人,有一顆棋子,再好用不過。她穿過逼仄的窄徑,和漸行漸凋敝的宮景,探望了那位從前並無任何私交的舊人。蘭悠。她在冷宮的最深處,凋謝了這些年的芳華,整張臉更無何動人之處。可純貴妃在她臉上,卻找到了一種她需要的東西。就是,在她頹敗的麵容和身軀之外,她那雙眼睛中,仍滿溢著不甘,隨時準備東山再起。這一點,至關重要。對於命運多舛的女人而言,被現實擊敗是遲早的事。可是蘭悠沒有。她是歲月裏不屈的戰士。正是她要尋找的人。唯有欲望,可以被人利用。一個沒有欲望的人,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蘭悠見了被歲月格外優待的純貴妃,心底更悲涼了。純貴妃比自己年長十五歲,如今看起來卻比自己還要年輕。而她也不盼著純貴妃會為她帶來什麼好消息。由於純貴妃藏得極深,宮中從沒有人覺得她是壞人。可也沒人覺得她是好人。人人都知道她一定有隱秘的自己,不為人知,因此對她也都存有一絲戒心。
“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純貴妃臉上仍是那一絲無害的笑容。
蘭悠疲憊地抬眼一眼,驚在原地。純貴妃袖間藏著的,分明是燃油和火石。蘭悠撲通跪地,“娘娘大富大貴,前程似錦。罪婦已在冷宮多年,絕無資格對娘娘形成半點威脅。求娘娘饒了罪婦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