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葉瑟感歎。
金贇笑歎：“我個子夠高了，不要你給我戴高帽了。”
葉瑟苦笑，“我是認真的。凡人都難克製欲望，百尺竿頭總想再進一步。達到你這個高度，還能放棄一切，著實不易”，她腦海中浮現出如今言蹊的眼神與神情，不複曾經，不由心底一陣觸痛。
“人生而為人，最牛逼的地方，在於主宰自己的命運，想怎麼活就怎麼活，不要被任何人的期望綁架”，金贇囑道：“希望你快樂。別的不重要。”
葉瑟笑著捶了他一下，“快滾去過自己的日子吧，管別人做什麼。”
金贇也笑著回頭看了看轎輦中的妻兒，又回過頭來，“其實我完婚已有十多年了，隻因是李朝大王賜婚，我心中有氣，因此冷置了妻子兒女十餘年，如今想來真是無情。她這人，隻一點不好，就是無趣。可是再想想，你這人還不是僅有一點好麼，便是有趣”，說著金贇笑了，葉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她足夠平和，同我們都不一樣。她總能把特皺巴一事，攤平了跟你說。同她在一起，你今天能望見明天，明天能望見月末，你相信她總會在的。我這人，羈旅半生，到頭來不正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嘛。”
“好了，你快走吧”，葉瑟怕金夫人等著急了，忙開玩笑催促他，“你不用為自己找這麼多借口，說服自己不愛我了嘛”，說完哈哈大笑。
“鬼來的自信”，金贇也笑，“誰還愛你！那天在宴會上，我不過是想捉弄你一番，才那樣說，不曾想，你同皇上都嚇成了那樣”，頓了頓又說：“還從來沒見過皇上那樣在乎一個女人呢”。
葉瑟滿臉紅暈地低下頭，是啊，自己也漸近中年，弘曆更是年近半百。可是，每次想到他，還是如少女時那般小鹿亂撞意難平。
“江湖縹緲，此生不複相見”，金贇告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正因為江湖飄渺，此生也未必見不到。再見了”，葉瑟也在他身後用力揮了揮手。回宮路上，葉瑟想，這幾年送走了太多朋友。他們離自己遠遠的，身邊之人所剩無幾。從微時一路走來的，便隻剩言蹊了。可她雖然距自己近，她卻覺得比那些離去之人更遠，更陌生。可她知道，自己沒必要恨她，人各有誌，她的人生，她有選擇的權利，自己沒資格去將別人的人生強扭過來。而她也知道，自己想要絆倒純貴妃，需要言蹊的幫忙。於是，她還是收斂了滿心的失望，向儲秀宮走去。
言蹊將厚厚幾摞賬本往桌上一扔，“這是純貴妃這幾年宮外的花銷走賬。一年能花掉四五千兩銀子，她哪裏來這麼多錢。”
“那進賬呢？”葉瑟忙問：“她花再多，都是她的自由，頂多是犯錯，算不得犯罪。要證明她罪責，需得從進賬查。”
“蘇庭語是多厲害的女人”，言蹊歎道：“會白送個把柄給我們嘛。恐怕，這花銷走賬都是分流之後的，不知她走賬用了幾個不同戶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