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玥長籲一口氣,渾身無力地靠在床上,然後手握住外麵的一段木頭,咬緊牙關,唰的一聲就狠狠地將木棍拔了出來!
此時諸葛玥眉頭緊鎖,麵部扭曲,嗓子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不過他還是竭力壓製了自己的音量。
霎時間,鮮血噴射而出!
楚喬一愣,隨即猛地撲上前去,一把捂住了他那個猙獰的創口!
巨大的疼痛讓諸葛玥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楚喬一把扶住他的肩,著急地說道:“你怎麼樣?”
諸葛玥臉色蒼白,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好得很。”
“你先別動,我給你包紮。”
楚喬站起身,迅速跑進澡房,不一會兒就提著一隻木桶跑了進來,然後靈巧地跳上大床,手腳麻利地為諸葛玥清洗傷口。
“裏麵……有很多木刺,需要挑出來。”
楚喬一愣,抬起頭來,看向諸葛玥蒼白的臉孔,緩緩地問道:“你忍得住嗎?”
諸葛玥冷哼一聲,“婆婆媽媽!”
楚喬在屋子裏找到一把匕首,桌子上有酒,點火消毒了之後,她拿著一塊手巾送到諸葛玥的手上,說道:“咬著,以免疼的時候咬到舌頭。”
諸葛玥接過,卻並沒有用,而是握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裏。
楚喬不再說話,開始專心地為他處理傷口。
木條刺出的傷口比匕首更嚴重,傷口大不說,還凹凸不齊地帶出了大片的血肉,更夾雜了無數根木刺在身體裏,若是不徹底清除,定會在身體裏腐爛。
麵對這樣的傷勢,楚喬的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還是,還是找大夫來吧?”楚喬抬起頭來,說完話就輕咬著下唇。她知道,大夫一來,她必然暴露,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條。但是,或許她可以在大夫來的這段混亂時間中見機逃走,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諸葛玥一把搶下匕首,麵色陰沉地說道:“你不行就我來。”說著,就要自己去剜自己的血肉。
“我來!我來!”楚喬連忙搶下匕首,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諸葛玥半閉著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若不是他麵色已經蒼白若紙,楚喬幾乎懷疑受傷的人是不是他。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開始為諸葛玥治傷。
三個時辰之後,天邊已經初見魚肚白,楚喬全身上下的布料都被冷汗濕透了。她找到自己最初在這屋子裏換下的衣服,取出裏麵隨身攜帶的金創藥。上好藥之後,用一塊幹淨的白絹為他包紮好傷口,一切終於完成。
整個過程中,諸葛玥一聲沒吭,楚喬也沒敢抬起頭來看他。此時抬頭望去,卻見他已經昏睡過去,額頭上滿是汗珠,眉心緊鎖成一個川字,那塊握在他手心的手巾已經被汗浸濕,頭發也是濕的,像是浸了水一樣。
楚喬扶他躺在床上,用洗好的毛巾為他擦拭身上的汙血和臉上的汗水,然後又找出一塊幹爽的棉布,一下一下地為他擦幹頭發。
遠處,雄雞鳴啼的聲音穿破晨霧,外麵一片白亮,門口有下人前來叫門。楚喬緊張地掐著嗓子說諸葛玥還沒醒,登時引來那些年輕護衛一陣小聲哄笑。
是啊,那麼激烈地折騰了一個晚上,恐怕要睡上一整天吧。
反正也要在塢彭城逗留兩天,於是護衛就吩咐了田城守府上的丫鬟,不許再來打擾少爺。
回到床邊,諸葛玥還在沉睡,楚喬低著頭,麵色也有些疲倦。她望著這個男人,望著他硬挺的眉、邪氣的眼、殷紅的唇,還有那張總是會吐出冷言冷語的嘴。
“我們是敵人,”楚喬喃喃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說給諸葛玥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於公,我是叛國的奴隸,你是帝國的貴族。於私,你殺了臨惜,殺了汁湘,殺了小七、小八,殺了很多荊家的孩子,害得我和燕洵在帝都過了八年豬狗不如的日子。我也殺了你的爺爺、你的仆人,叛逃出諸葛府。你和我的矛盾不可調和,你殺我無可厚非,我殺你天經地義,我們毫無情意,不必手下留情。你死我活,你活我死,本就是應該的……”
就如她自己所說,這些本該是天經地義的,沒有任何邏輯上的漏洞,沒有任何道義上的不妥,在這以前,楚喬也是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可是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小,小到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她看著男人昏迷中皺起的眉心,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上他肩膀上的傷口。
“不管怎麼樣,我欠了你一條命。”楚喬緩緩說道,“諸葛玥,對不起。”
房間裏一片死寂,窗外朝陽升起,陽光溫暖,透過床上的窗紙,灑下斑駁的光影。
楚喬半坐在地上,趴在諸葛玥的身邊,排山倒海般的疲倦席卷而來,她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直到深夜,諸葛玥還在昏睡,楚喬正在為他換藥,傷口沒有發炎,處理得也很幹淨,可以看得出她包紮的手段十分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