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門不是戰場,守門的也是原來赤渡城的守備,宋祁風問道:“你不查看令箭嗎?”
“宋大人您親自來就是令箭了,還查那東西幹什麼?”
“哈哈,多謝兄弟了。”
楚喬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戰馬奔騰,塞外寒風冰冷,楚喬隻感覺心底一片淒涼,沒有了自己,赤渡城將會如何?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會不會以為自己再一次被拋棄了?那滿城信任自己的百姓,又該何去何從?
天邊漸漸發白,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黎明時分,楚喬被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帶進一個避風的帳篷。解開繩索後,她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卻頓時一驚,羽姑娘溫柔地站在她麵前,遞過來一方溫熱的毛巾,淡淡地說道:“擦把臉吧,一夜趕路,辛苦了。”
“羽姑娘?”
羽姑娘穿著一身棉質的白色長袍,麵龐瘦削,眼眶深陷,眼角帶著幾絲淡淡的魚尾紋,“是我。”
楚喬的眼神從震驚到不可相信,她皺著眉,沉聲問道:“為什麼?”
“此處並不是安全之地,北朔已經時日無多,沒有你在,赤渡能不能撐過今日都要兩說,你先跟我走吧,我在路上再和你好好解釋。”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
楚喬眼神冰冷,冷冷地看著這位燕北武裝力量的王牌人物,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早就知道北朔的戰況?知道那裏麵的人在如何胡鬧?”
羽姑娘點了點頭,語調平靜地說道:“是的,我知道。”
“那大夏分兵兩路,強度賀蘭山,攻打赤渡城,你知道嗎?”
“我知道。”羽姑娘平靜地說。
“在北朔城裏,曹孟桐大肆征兵,以民兵為肉盾,大肆殘害燕北百姓。”
“我知道。”
“赤渡百姓背井離鄉,前往藍城城堡,在路上凍死餓死無數。”
“我知道。”
“一旦大夏突破赤渡,就可以兩路夾擊北朔,北朔百萬軍民將死無葬身之地,整個燕北東部土地都將被大夏掌握,大夏兵鋒直逼燕北內陸,落日山以東的平民全部要遭到夏軍的屠戮!”
“我知道。”
從始至終,羽姑娘的麵色都是那樣平靜,她靜靜地聽著,好似她們談論的隻是一些日常小事。
楚喬胸口起伏,握著拳,皺著眉沉聲問道:“為什麼?既然你全知道,為什麼不去阻止?為什麼要眼睜睜地看著大好局麵轉入疲態,淪入戰火之中?”
羽姑娘靜靜地看著楚喬,眼神溫和而睿智,語氣平靜如溪水,“阿楚,你還不明白嗎?”
楚喬登時一愣,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底緩緩生出,像是一把屠刀一樣狠狠地砍在她脆弱的神經上。
羽姑娘淡淡一笑,“藍城目前沒有一兵一卒,落日山脈兵力全部收縮調離,不僅是藍城,目前,整個燕北內陸都沒有一個軍人,內陸現在是一片跑馬場,隨便一個夏軍攻進去,他們就算是勝了。我無力去阻止曹將軍,也無人授權我這樣做,我留在這裏的任務隻是帶你走,除此之外,我沒有接到任何行動的指令。”
整個人好似突然被人拋進了冰天雪地,楚喬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她心髒緊抽,好似被堅冰包圍,每一次跳動都是帶血的疼痛。她深深地呼吸,卻感覺胸腔被堵塞了,她張開嘴,皺起眉,所有的一切漸漸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可怕的線條。
“燕洵……”
“殿下也不在美林關。”
短短的一句話,卻登時將楚喬的全部信念擊潰,所有的念頭皆化作帶著倒刺的利箭,生生地刺入血肉,痛得讓人張不開口,發不出聲。她身子一晃,一把扶住了帳篷的柱子,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
羽姑娘靜靜說道:“殿下臨走前交代過我,一定要將你帶走,我在藍城等了許久,不見你來,後來才知道路上出了事,又有北朔軍在胡搞,不得已,才用這樣的方式請你前來,請你見諒。”
“你們瘋了!”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間中還帶著野獸般粗重的嘶喘,楚喬彎著腰抬起頭來,眼睛血紅一片,冷冷地注視著羽姑娘,不斷地搖頭說道,“這太瘋狂了!”
“雖然瘋狂,但很有效,殿下的大軍如今已經突破了長汀省,西北三十幾個省郡無不俯首稱臣,老巴圖哈家族已經成為曆史。如今大夏的主要兵力全部集結在燕北境內,幾路邊防軍又聚集在卞唐和懷宋的邊境,內部兵力空虛得驚人,懷宋目前已經在配合我們,在大夏邊境搞了幾次大規模的軍事演習,吸引夏兵的視線。這個時候,隻要將大夏的兵力吸引進燕北境內,並借助大雪和斥候兵切斷他們的信息通道,兵貴神速,不出半個月,我們就能打進真煌城!事後即便是等北伐軍反應過來,大夏也已經大半落入我軍之手,那個時候,他們若是想要反擊,也定將被阻擋於雁鳴關之外!”羽姑娘走上前來,輕輕為楚喬拂去額前的碎發,靜靜地說,“阿楚,殿下知道你是不會讚同這個提議的,所以才瞞著你,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信任你。大夏傾國之力攻來,我們能抵擋一次,卻抵擋不了第二次,燕北地域苦寒,極大地限製了我們的發展,無論我們如何努力,也無法和大夏內陸抗衡,更何況我們還有天生的弱點,那就是不斷叩關擾邊的犬戎人。所以,唯有出其不意地發起反攻,將位置調換,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徹底扭轉局麵!你是他最親密的人,應該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