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隊進了鬆露嶺,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進去,就像同樣沒人知道為什麼他們進去了,就不再出來一樣,因為進去找他們的兩個步兵隊,也同樣失蹤了。
潰散、戰敗、覆滅、失蹤……戰報一條一條地傳回來,燕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座的將領們也是如臨大敵,一名老軍官戰戰兢兢地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合兵在一處吧,這樣分兵太危險了。”
“笑話!”阿精此刻也在大軍之中,但是地位明顯不如程遠,他遠遠地坐在軍官們的隊尾,聞言冷聲道,“對方隻有不到三百人,我們卻足足有十萬大軍,這樣懸殊的比重,還要合兵?”
那老將還試圖辯解道:“可是對方戰鬥力強,人人以一敵百……”
“我也不讚成合兵。”程遠說道,“內陸地廣人稀,又是風雪天氣,三百人隨便往哪裏一貓,我們就無計可施。讓十萬大軍合兵在一處,目標更大,對方更容易避開我們。陛下,屬下建議圍軍中困,隻要將各條路塞堵死,不怕他們不現身。”
“程大將軍是忘了漕丘一戰了吧?當時你也是這麼說的。”阿精冷眼看了他一眼,嘲諷道,“在各條路塞上設路障,全軍出動,連山路小道都不放過,當時將軍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連隻老鼠過去,都逃不過你的眼睛的,可是一月之後,諸葛玥好好地坐在雁鳴關裏吃飯睡覺,我們卻累得像龜孫子一樣。”
程遠聞言,麵色一沉,卻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燕洵。誰都知道漕丘一戰是燕洵的禁忌,他程遠雖然有責任,但是作為被突襲了營地的主帥燕洵,卻更是責無旁貸。然而隻見燕洵麵不改色,好像沒聽到一樣,眼若寒霜,波瀾不驚。
隻聽呼的一聲,阿精一身重鐵鎧甲,推開小幾站起身來,上前兩步對著燕洵沉聲說道:“陛下,諸葛玥隻有三百人,傷了我們三千多人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們卻沒看到一具大夏兵的屍首,這就說明所有的傷員都被他帶走了。他們人數本就少,如今再加上傷員拖後腿,戰鬥力必當大打折扣,屬下自請帶著一千人親自追擊,定然完成任務。”
燕洵的目光如滄海暗波,靜靜地掃過阿精的臉孔,帳篷外麵,狂風卷著雪花在原野上肆虐,卻都寒不過燕洵的眼睛。他在細細地權衡著,如同一隻心機深沉的狼王。
阿精?阿精能力堪當大用,之前對他的打壓也稍稍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他此時請戰,無外乎是想證明自己。但是也不得不提防,畢竟他和阿楚關係密切,而此事一旦被阿楚得知,又會發生什麼變數?
大帳裏很安靜,所有人都在注視著燕洵,等待著他的指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更漏裏的細沙緩緩地落下。突然隻聽一聲戰馬長鳴,阿精幾步跑出去,隻見二百多騎戰馬狂奔而至,領頭的將領滿身鮮血,大聲叫道:“已將敵首擒獲!”
霎時間,全帳震動,燕洵眉頭緊鎖,眼若鏡湖封凍,暗裏波濤翻湧,滾滾如潮。
天地間蒼茫一片,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輕騎軍第一隊五百人一同出發,回來的時候卻隻剩下不到三百,可見戰況之慘烈。第一大隊大隊長陸河滿身鮮血,肩頭中箭,跳下馬來單膝點地,對著燕洵說道:“啟稟陛下,臣幸不辱命,已將夏國西北兵馬元帥諸葛玥擒拿。”
眾人聞言,齊聲歡呼,這一年來在雁鳴關下,燕北大軍已不知吃了諸葛玥多少虧,此人用兵如神,從不按理出牌,兼且膽大包天,座下猛將如雲,兵士人人效死,以致燕北軍十戰九敗,更何況此人更代表了大夏門閥對燕北的態度和對大夏的支持,身牽數方,他一旦不在,戰況登時就要大大扭轉。
相比於其他人的開心,燕洵卻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他看著陸河,沉聲說道:“將人帶上來。”
“帶上來!”陸河回頭吩咐了一聲,立刻就有人將捆綁著的男子押了上來,此人一身紫貂長裘,衣衫華貴,但身上多處負傷,右腿上插著五六支勁箭,已然不能站立。
見到燕洵,他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冷淡,嘴角微微一笑,不屑地挑了挑眉梢,道:“燕世子,好久沒見了。”
燕洵的眼角頓時緊抽,聲音低沉陰鬱,緩緩道:“月七?”
“燕世子好記性,難怪能使出那麼多卑鄙陰險的招數來對付我家少爺,原來是有一顆這麼好的腦袋。”月七嘿嘿一笑,一道刀疤血淋淋地橫在臉上,皮開肉綻,已然沒有了昔日的英俊和倜儻,笑容如鬼魅邪物一般。
燕洵不為所動,冷冷道:“諸葛玥在哪裏?”
月七哈哈一笑,好似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反問道:“燕世子是不是瘋了?竟然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拖下去,砍了。”
燕洵冷然轉過身去,沉聲吩咐道。禁衛軍頓時上前將月七製住,隻聽月七的聲音在背後輕快地響起,帶著不在乎的笑,“燕洵,你不是軍人,不過是慣耍陰謀詭計的小人罷了,你不是我家少爺的對手,我會早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