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則死矣,怎能向敵人乞憐求情,廢物!”少女站在原地,臉頰蒼白,眼睛卻明亮如星。她冷冷地望著上麵,身無寸縷,卻絲毫不遮掩畏縮,目光冰冷地沉聲說道:“我們是大同的信徒,你這小人,背叛大同,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一頭撞在王輦下的石階上,身體一僵,血流如注,即刻動也不動。
這一變故起得突然,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待見這女子自盡,其餘的士兵紛紛衝上前來。一名士兵探過手去,回頭奏報道:“皇上,這人還有氣。”
燕洵“嗯”了一聲,並沒有說如何處罰。不知為何,剛才那少女的眼神讓他覺得十分熟悉,很多恍惚的記憶紛至遝來。他皺著眉冷眼望著場中的淋漓血泊,突然間失去了興致,一揮手,身後的侍衛們就齊齊上前。一時間,隻聽全場慘叫如雷,不一會兒,就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狩獵開始,這些人,都拖下去喂狗吧。”
燕洵淡淡地吩咐道。侍衛微微一愣,踟躕地問道:“那這個活著的呢?”
活著的?燕洵的目光微微一閃,那幅畫麵又從腦海中輕飄飄地劃過,孩子倔強的眼神走過他的記憶,似乎至今仍在什麼地方直直地注視著他,讓他感到有一絲絲寒冷。
“陛下?”程遠小聲地叫了一聲。
燕洵抬起頭來,隻見全場的人都緊緊盯著他,他的眉頭不由得輕輕一皺,冷聲說道:“一起拖下去。”說罷,意興闌珊地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住手!”莊大人突然大喝一聲,幾步奔過去跪坐在那名撞頭的少女身旁,崩潰地大哭道,“兒啊!是爹爹害了你啊!”
燕洵背對著他,嘴角溢出一絲冰冷的笑。侍衛們齊刷刷地奔上前去將莊大人拿下,其餘人拖起少女就向野狗房走去,瑩白一片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燕洵!你這個狼崽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
撕心裂肺的怒罵聲在背後響起,侍衛見了,飛起一腳,登時踹碎了莊大人的滿口銀牙。
燕洵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身後是無數仍舊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他不屑地微微扯開嘴角,揚起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笑來。
生亦不得好生,還計較什麼好死?
大風吹起他的貂裘,像是兩隻沉重的翅膀,呼啦一聲招展而起,驚了天上飛過的鷹。
北地空曠,一片蒼茫,春節將至,這個冬天,似乎格外漫長。
天氣轉涼,冷風吹進來,帶來了北地鏗鏘的兵甲之聲,順著金紫門一路吹進朔方宮深處。
空曠的水遙殿上一片死寂,立柱如墨,垂幔翻飛,燈影閃爍,被風吹熄了大片,卻沒有人敢上前來點燃。
一身錦袍的男子坐在燈火的暗影裏,單手支著額頭,似乎已經睡去。男子容顏清寂,輪廓分明,看起來十分年輕,可是燈火之下,那鬢角的發絲竟有幾縷已微微斑白,偶爾逆光看去,閃著銀色的光澤。
巨大的餐桌大小抵得上平常人家的臥房,上麵擺滿了珍饈佳肴:八寶野鴨、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奶汁角、祥龍雙飛、爆炒田雞、芫爆仔鴿、佛手金卷、金絲酥雀、炒珍珠雞、奶汁魚片、幹連福海參、生烤麅肉、蓮蓬豆腐、草菇西蘭花。
滿桌的菜肴未動一筷,即便是澆了油的熱湯也已經變得冰涼,黃油凝固在一起,香氣散盡,隻餘下冰冷的顏色。
兩名東胡的舞姬穿著蜜色的輕綢,脖頸手腕腳腕上都戴著銀製的鈴鐺,藍眼雪膚,竟出奇地秀麗美豔,隻是此時渾身發抖地跪在地上,已經三個多時辰了,連頭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