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看著床沿上自己的新娘,那雙名刀般的長眉皺得緊緊的,也不知是不滿她自行掀了蓋頭的行為,還是不滿她瘦削單薄的身材。
然而最終他什麼都沒計較,留下一句:“不必。”揚長而去。
見新郎走了,並且揚言不會再回來,屋裏那些準備說吉利話和捧著各色點心的喜娘侍女便都依次退了出去。
偌大的新房裏隻剩了朱贏和貼身侍女淩霄鳶尾,以及尚嬤。
“看來這琅琊王府人丁不旺啊,找個人還得把新郎拉出去。”淩霄憐憫地看著朱贏:“公主,您可得捏緊了您的嫁妝呀,別都貼了夫家。”
朱贏翻了個白眼,看著一旁蠢蠢欲動的尚嬤,忙道:“尚嬤嬤,且等一下,待我把這些鐲子摘了您再打。手太沉了,抬不起來。”
鳶尾乖覺地上來幫朱贏卸鐲子,淩霄卻瞪大了雙眼問:“打?為什麼要打?公主又做錯什麼了嗎?”
尚嬤冷聲道:“滿天下去問問,哪有新娘子自己掀蓋頭的?看著吧,這事一準成為王府笑談,便是傳回帝都去也不一定。”
“可你也聽見了,姑爺走了就不打算回來了。公主累了一天,難不成還讓她頂著蓋頭坐著再等一夜不成?明天拜見王爺王妃體力不支昏倒怎麼辦?”淩霄大聲分辨。
“你也是宮裏出來的,這般沒規矩,公主不定就是被你帶壞的!”尚嬤氣著了,抽出戒尺就去打淩霄。
淩霄一邊躲一邊道:“公主早說了,我們是三流的宮女配三流的公主,誰也別瞧不起誰。你一流的嬤嬤怎麼也被主人踢到三流來了?既來了便該入鄉隨俗……哎喲!”
尚嬤雖五十出頭,動作還是靈敏的,淩霄好歹給她抽了一下。
朱贏看著終於熱鬧起來的洞房:“……”
“好了尚嬤嬤,快些打完,我要歇息了,實在熬不住了。”朱贏伸著手道。
尚嬤看著這對主仆,實在氣不過,過來狠狠打了四下。
朱贏疼得嘶嘶抽冷氣。
鳶尾別過臉不忍看。
淩霄在一旁大罵:“你個老虔婆!”
朱贏見她打了四下便停下了,問:“打完了?”
尚嬤追逐一番,也有些氣喘,道:“此事你隻錯兩分,本來隻打兩下,還有兩下罰你管教侍女不嚴。”
淩霄聞言,氣得又要跳腳,鳶尾忙扯住她道:“趕緊幫公主洗洗睡吧,瞧這困意打都打不去了。”
朱贏感動:“知我者,鳶尾也。”
於是淩霄和鳶尾便伺候著朱贏洗漱更衣。
“尚嬤嬤,你忙了一天,也該累了,下去吃點東西休息吧。放心,今晚大約我也不會再有機會犯錯了。”朱贏道。
尚嬤倒也沒多說什麼,告退離開了。
“公主,這尚嬤嬤狗仗人勢的,您何必給她臉?難不成皇後娘娘還能因您發落了她而跑來找您不成?”淩霄一向心直口快,當下便忍不住抱怨。
朱贏不答,隻偏首問一旁的鳶尾:“鳶尾,你怎麼看?”
鳶尾弱弱道:“奴婢覺著公主暫時還是忍著些好。”
“為什麼?”朱贏問。
鳶尾更小聲道:“奴婢覺著公主眼下無非三種結局,第一,攏住王世子和王爺王妃,在緬州站穩腳跟。第二,攏不住王世子,王府借故退婚。第三,琅琊王與皇上積怨太過,讓您‘病死’府中。第一種和第三種且不論,若是第二種……”
淩霄驚了一跳,道:“不會吧,公主……可是公主啊。”
朱贏自嘲道:“若我是皇後所出,他們或許不敢。”
“可……旁人不知,公主要攏住王妃,恐怕……有些難度。”淩霄支支吾吾道。
“怎麼?進來第一天莫非你就打聽到了什麼新消息不成?”鳶尾問。
淩霄道:“是三七打聽來的,聽說王世子原來的未婚妻是他的嫡親表妹,王妃的嫡親外甥女。”
鳶尾目瞪口呆。
朱贏打了個哈欠,道:“怪道表姑娘失蹤需要王世子去找。罷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吧,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睡覺。”
因著連日奔波勞累,朱贏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隻覺旁邊一個什麼物事暖烘烘的,她也是睡迷糊了,還以為是她上輩子的丈夫邁克爾,當即身子一側,動作十分熟練流暢地將一手一腳擱了上去。
誰知幾秒鍾過後,那物事一個翻身,將她重重地壓在身下。
對了,她跟邁克爾離婚了,而且,她穿越了!
朱贏瞬間便被嚇得睡意全無,睜開眼一看,昏黃微弱的燈光下,一雙男人的眸子狼一般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