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08(1 / 2)

三天後, 薑筠高燒不醒, 薑夫人到底有了些春秋, 身子漸漸有些扛不住了, 薑大老爺一看不好, 十分強硬地拖著老婆回屋歇息去了, 逢春頂著一對已經黑糊糊的瞘眼, 繼續奮鬥在病床的第一線,韓氏看逢春一臉憔悴疲倦相,低聲勸道:“弟妹, 你都幾天沒合眼了,也去隔壁歇歇吧。”

逢春搖了搖頭,堅決不從, 她得在病床前一直守著, 要麼等薑筠熬醒,要麼等薑筠……永遠沉眠。

韓氏又勸了幾句, 逢春始終不挪地方, 目光隻一直呆呆地望著床裏, 之後的幾日裏, 馮太醫若是來診治換藥, 她能幫手就幫手, 不能幫手也在旁邊看著,若有府中長輩過來探望,逢春就主動挪出蹲守的位置, 長輩們一走, 她又木然地坐回原位,繼續呆望床裏。

除了如廁和用飯,逢春幾乎沒離開過薑筠的床前。

逢春才和兒子成親,兩人之間根本毫無感情可言,逢春對夫婿如此情深義重,不免有惺惺作態之嫌,可即便如此,心裏敞亮的薑夫人,還是心中安慰。

某日,薑夫人過來,見逢春原本粉撲撲的紅蘋果臉,幾乎熬成了放幹的黃花菜,也勸她去好好睡一覺,逢春還是搖頭拒絕,隻低聲道:“我既嫁了來,二爺便是我的依靠,隻要他能醒過來,我做什麼都願意……”

薑夫人輕輕拭淚,低聲哽咽道:“好孩子……”

逢春在床前整整守了十日,待看到薑筠的手指輕輕顫動時,逢春幾乎是從床邊跳起來的,將床邊托腮打盹的薑箬小姑娘都嚇了一大跳,見逢春神色大變,薑箬急聲問道:“嫂子,你怎麼了?”逢春指指還閉著眼睛的薑筠,快速道:“阿箬,我剛剛看到,二爺的手動了,你留在這裏,我使人去叫太醫……”

隻是,還沒走出兩步,逢春隻覺眼前金光亂閃,而後腦袋一空,已不省人事。

逢春閉眼一暈,薑箬又被嚇了一大跳,薑箬雖隻有十二歲,但也並非遇事就慌亂之輩,小姑娘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安排人手,誰去請馮太醫過來,誰去通知老爺夫人,誰又扶逢春去隔壁歇著,安排過罷,薑箬就等在正院門口,沒過多久,馮太醫幾乎是撒丫子跑過來的。

這幾日,為著薑筠的病勢,馮太醫可謂勞心勞力,原本黑白相間的花胡子,白色的部分又旺盛了一大茬。

馮太醫來到病床前,先是號脈,再翻眼皮,又捏嘴巴,好一通的細細診治之後,馮太醫緩緩舒開眉心:“二姑娘,二爺的凶險期已過,約摸明天就能醒過來,老朽再換個溫和的方子,給二爺煎藥服下。”

屋內筆墨紙硯備的現成,馮太醫筆走如風,很快又寫了一幅新方子,薑箬接過方子,略掃一眼,便交給負責煎藥的媽媽去熬,就在這時,薑大老爺和薑夫人也趕了過來,急聲問薑筠如何了,馮太醫撩著又滄桑許多的胡子,再複述了一遍薑筠的情況,聞言,薑大老爺緩緩鬆了口氣,心中壓著的大石頭終於可以落地,薑夫人喜極而泣,雙手合十連聲念叨‘阿彌陀佛,佛珠保佑’。

自家傻哥哥轉危為安,薑箬心中著實高興,卻也沒忘昏厥過去的嫂子,見二哥這邊風平事定,便又催馮太醫去瞧逢春:“馮太醫,我嫂子剛才起的急,暈厥過去了,您老也去給她瞧瞧。”

薑夫人拭著喜悅的眼淚,也連聲道:“對對對,那孩子才進門,就遇到這種事,這才幾天,人就消瘦憔悴了一大圈,讓她去歇會兒,她也不聽,就知道傻乎乎地守在床邊,馮太醫快去瞧瞧她……”

薑箬十分懂事,知道母親憂心二哥,便主動請纓道:“娘,你在這裏看著哥哥,我隨太醫去瞧嫂子,娘,你可別再哭了,仔細把眼睛哭壞了。”自家二哥意外變成傻子後,每次不當心摔了磕了,母親暗地裏不知道流過多少眼淚。

薑大老爺應道:“去吧。”然後,扶著心神不曾安寧過的薑夫人進了裏屋。

薑筠養傷的院子裏,下人們早在西廂房,給逢春布置有屋子,奈何,逢春執意要在病床前守著,是以,這間屋子她從未進來過,薑箬領著馮太醫進了西廂,隔著厚厚的帷帳,馮太醫將手指摁在逢春搭著絹帕的手腕上,細細診脈片刻,便對薑箬道:“二奶奶這是累著了,不太妨事,好好休息幾日,老朽再開幾副補身的食膳,將養一陣子也就沒事了。”

薑箬眉眼一彎,笑道:“多謝太醫了。”

馮太醫忙道:“不敢不敢,二姑娘言重了。”

累極困極的逢春,這一昏睡,就是足足的一天一夜,等她幽幽轉醒睜眼時,已是次日的黃昏時分了,晴雪和碧巧驚喜交加的聲音挨著響起:“姑娘,你總算醒了!”

逢春頭暈腦脹,又渾身乏力,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待憶起自己的處境後,聲音無力地問道:“晴雪,二爺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