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而總之,在另外三位家庭成員持通過意見後,逢春也勉強帕斯過了。
別家都好推拒,但是,皇家難惹啊,皇權至上,逢春心裏有點慫。
兩天後,外嫁的姑娘薑嫤三朝回門,逢春瞥一眼眼圈微黑的女兒,再瞅一眼神色饜足的董明皓,心情些許複雜,好嘛,又是一個色狼崽子,不過,看在董明皓在言語行動上,均特別維護女兒的份上,逢春忍下鬱氣不提,然而,薑筠就不大客氣了,黑著臉問董明皓‘怎麼才三天,嫤姐兒氣色就如此不好’,董明皓畢竟年輕,直囧的耳根泛紅,逢春清咳一聲,示意薑筠待女婿客氣點。
待女兒省親歸去後,逢春繼續悠哉悠哉的過日子,沒幾天,陶家又來人,說陶景要見她,次一日,逢春獨自一人回了陶府,陶景風癱之後,經過好一番針灸用藥,四肢勉強能略活動一點,嘴裏也能磕磕巴巴地說話了。
父女倆甫一打照麵,陶景就歪著嘴結巴道:“嫤姐兒……嫁了,能開始……給晏哥兒……議婚了吧,芸姐兒……知書達理……又秀外慧中……和晏哥兒又是……姑舅表親,親上加親……再好不過,叫晏哥兒……娶她……娶她……”
芸姐兒的確是個好姑娘,奈何,她和晏哥兒的血緣關係,比永華公主還要更近……
逢春撥著裙子上的流蘇,神色平靜道:“晏哥兒的婚事,已由老太爺做主定下了。”
陶景一急,強撐著手臂從椅背上直起身:“你說什麼!是哪家的……”陶景眼斜嘴歪的臉上,散發出十分不忿的怒氣,“我早……叫你,把兩……個孩子的……親事定下,你……推三阻四……不肯,你……這個不孝女,自己……榮華富貴……了,也不惠及……一下娘家,你……”
逢春站起身來,臉上波瀾不驚道:“父親這話可說錯了,四哥這些年能在官場平步青雲,我公爹可沒少提攜過,至於晏哥兒的婚事,我是高嫁進去的,父親當真以為我能做得了主?”
“那到底……是哪家……姑娘……”陶景結結巴巴再道。
逢春看著腰間懸玉佩的絲絛,淡淡道:“是商家的姑娘。”
商為國姓,那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陶景說話不利索,腦子倒還轉的靈巧,喃喃兩聲後,陶景又磕磕絆絆起來:“好,芸姐兒……配不了晏哥兒,那配軻哥兒……總行吧,他們年歲……正相當……再……合適不過……”
逢春漫不經心地再道:“軻哥兒早就定好人家了,因他大哥還沒定下來,所以一直沒張揚。”相較於薑晏遲遲未定的親事,薑軻的親事就順利多了,這臭小子早盼著他大哥趕緊成親,他好娶媳婦呢,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家裏怕是要先給老二辦婚事了。
“什麼……你……你個孽障,你……”陶景怒視依舊花容月貌的逢春,恨恨道,“你……想……氣死我……呀你……”
逢春淡淡道:“父親一見我,就這般生氣,看來,我還是少出現在您麵前為好,父親好好保養身子吧,女兒就先告退了。”逢春動作規範地略行一禮,然後腳步穩穩地走出屋子,對陶景在屋裏的咒罵充耳不聞。
因永華公主前頭還有兩個姐姐,是以,五個月內,皇帝連下兩道賜婚聖旨,分別給大公主和二公主訂了駙馬爺,又命擇日成親,又三個月後,皇帝再下一道賜婚旨意,將嫡公主賜婚安國公的嫡孫,亦是擇日成親,逢春私以為,應該是擇‘年’成親才合適。
前兩道旨意還罷了,大公主將滿十五歲,二公主也已十三歲,也的確到了議婚之齡,但三公主才九歲啊,皇後所出的嫡公主難道還會愁嫁麼,竟然這麼小就賜了婚,不過,在大家反應過來永華公主的駙馬爺是誰後,均略有所悟。
皇帝心裏其實也蠻囧,小女兒和薑晏的年歲相差略大,若不早早給薑晏賜了名分,安國公府的門檻不知道要被踩爛多少遭了。
得知京城第一美男名草有主後,也不知碎了多少貴女的芳心。
而對於逢春來講,她再不用招待上門來提親的各方女眷了,薑晏賦閑在家時,也再偶遇不到前來竄門的某家小姐了,當然,某些親戚家的表妹還是無法避免,好在,再不是光棍身份的他,世界已經清靜很多了,甚好,甚好。
奉賢五年春,陶景過世,逢春借著沾了洋蔥汁的手絹,好好充當了一把孝女。
逢則又一次為父丁憂在家。
時如逝水,兩年後,薑軻成婚。
逢春當上祖母的那一年冬天,薑夫人患病離世。
不過一年,薑大老爺也撒手人寰。
薑筠上書丁憂,一直在家裏守孝了四年多,服孝期滿時,正是永華公主及笄後的第二年,終於享受夠單身漢平靜生活的薑晏,沒有半分勉強之情的成了婚,薑筠的孝期滿之後,原該陳書吏部,意圖起複,但是,他仿佛遺忘了此事一般,每日隻在府中蒔花弄草,品茶下棋,日子悠哉清閑的很。
茜紗窗下,菱花鏡中。
陽光燦爛的午後,逢春撫著眼角細細的魚尾紋,輕歎道:“果然是老了,眼紋怎麼也遮不掉了。”
“你不隻眼紋像扇褶,我剛剛數了你的白頭發,又多了好幾根。”一道語氣慵懶的中年男音,從身後的紫檀雕花床裏傳了出來,撫完眼角才摸上梳子的逢春,立時大怒,從繡墩上轉過身來,揚起手裏的梳子就往床上砸:“誰和你說話了,你給我閉嘴!”
薑筠輕巧地接住玉梳,朝逢春擠眉笑道:“你過來,我和你說件事兒。”
丟了一把玉梳,逢春還有犀角梳可用,懶懶地再轉回鏡前,興致缺缺道:“不想聽。”又是八年過去,饒是逢春再精心保養,還是逐漸地顯露出老態,眼紋,皺紋,白發……逢春靜靜地梳著長發,菱花鏡中,正有一個穿著雪鍛中衣的男人,由遠及近,從背後抱住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好姑娘,不是逗你玩,是真有正經事和你說。”
“那侯爺倒是說呀。”逢春眼尾輕挑,望著鏡子中的老男人,薑筠早過不惑之年,今年已然四十有五,身體還算健康,精神也算飽滿。
薑筠輕啃逢春仍舊白潤的耳垂,低低笑道:“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
逢春漫不經心道:“侯爺說的是哪一件呀。”在逢春的印象中,她與薑筠有兩個約定,第一,他會帶她離開京城,四處遊山玩水,暢意人生,然而,她今年都四十有三了,薑筠依然沒兌現承諾,第二,薑筠曾言,待她當上侯夫人之後,會把他的秘密告訴她,然而,她已經當了三年榮慶候夫人了,薑筠依然沒兌現承諾。
“你跟我回床上說去。”薑筠俯身抱著逢春,輕笑道,“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你坐著,卻叫我站著,倒不心疼把我的腿站麻了,有沒有良心啊你。”
被老公譴責之後,逢春很有良心地說道:“那好吧。”
逢春才從午睡的床上爬起來,連個頭發都還沒梳好,就又被薑筠哄了回去,薑筠把逢春丟進床裏後,又鄭重無比地放下帳子,最後,才扭過臉直視逢春,麵色嚴肅地開口道:“二十多年前,我曾有一件難言的心事,沒有告訴你,你還記得吧。”
“記得啊,怎麼,你今天準備告訴我了?”還真別說,時至此時,逢春頗有一些小興奮。
薑筠朝逢春勾勾手指頭,逢春扁了扁嘴,然後挪到他懷裏靠著,薑筠環腰抱住逢春後,低低開口道:“先說好,我說了之後,你可不許大嚷大叫。”逢春輕輕切了一聲,滿口保證道,“侯爺放心,我若是大嚷大叫了,明天就叫我再多長十根白頭發。”
“還有……也不許害怕我。”薑筠還是有點不放心,死而複生,借屍還魂,何其駭人聽聞,他一直沒有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說出來,就是怕嚇著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