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首歌大意是：諸呂弄權用事，劉家江山已經式微。呂後脅迫王侯，強授王後與我。我這個王後又凶又妒，她用惡毒的語言誣陷於我。可是這個女人以讒言亂國，太後竟然執迷不悟，聽之任之。我向誰去剖白自己的冤屈呢，隻有蒼天知道我是多麼無辜。我後悔不早日棄趙國，在田野裏了卻自己。今日被幽禁快要餓死了，又有誰來可憐我。呂家人做事太絕了，我死了做鬼也會找他們報仇雪恨。 劉友不能不悲慨，作為皇子，竟淪落到今天連一口飯也吃不上的地步。父親打下了天下卻讓呂家人作威作福。
若幹天之後，圍守的士卒打開劉友房門，活活被餓死的劉友已成了一具僵屍。
呂後幽死劉友，還不解心頭之恨，她下詔用平民之禮埋葬劉友，不許以諸侯王的規格為他發喪。
讓誰接替劉友去作趙王呢？呂後想了幾天，決定把梁王劉恢徙往趙國。
劉恢是在高祖十一年梁王彭越被誅之後立為梁王的。他接到詔令去趙國，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又沒有辦法。太後把呂產的女兒配給他，做他的皇後，並且帶去的眾多從官也都是姓呂的人。這些人非常矯橫，擅權自恣，幾乎就把劉恢變成了一個傀儡。
劉恢與王後的關係當然也會很僵，奈何這個呂家姑娘也是個“河東獅子”，非常刁蠻，既凶又妒，她讓侍女們天天盯著劉恢，不準他親近別的女人。
劉恢寵愛的一個妃子，就這樣被王後派人用毒酒鴆殺了。
這件事對劉恢的打擊太大了，
他一連幾天守著愛妃的屍體，不吃不喝，隻唱著自己編的四支蒼涼的歌詩，讓樂人應和著他的節拍。可惜這些歌詞沒能在《漢書·高五王·劉恢傳》中記錄下來。
幾天之後，忍耐不住悲憤的劉恢用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呂後聽到劉恢自縊的消息，十分震怒，她說：“沒想到趙王如此不成器，為一個女人竟然自殺了。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配奉宗廟！”
於是詔令，廢其子嗣不得為趙王。
接下來誰來補趙王之位呢，呂後想讓代王劉恒徙趙。
劉恒眼見三位趙王都不得好死——如意被勒死，劉友被餓死，劉恢被逼自殺——哪裏還敢去這是非之地？他給呂後寫了一份報告，表示願意為國長守邊疆，這正是呂後所希望的。
呂後趁機把她的侄子呂祿封為趙王。
三十一、廢一個皇帝尚且易如反掌
高後四年（前184年），未央宮裏的少帝劉恭長到了七八歲，漸漸懂事了。 漸漸懂事的少帝就有了很多心事。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張皇後所生，並且他的親生母親已經讓太後給殺死了。
知道這一切，小小年紀的他就再也沒有了快樂。並且宣稱：“太後殺了我的母親，長大後我一定要報仇！”
呂後聽到這話，就把劉恭監禁在永巷，對外則稱皇帝病了，左右大臣均不得朝見。
接下來又召集群臣，說：“如今皇帝病重不愈，且神誌昏亂，恐怕不能再繼嗣宗廟、治理天下了，為了國家穩定，應該從惠帝的兒子中找一人來代替他。” 群臣都表示：“皇太後為天下萬民計，這樣做是為了安宗廟定社稷，臣等願頓首奉詔”。
呂後就宣布廢去劉恭的帝號，並暗中讓人把他殺了。
五月十一日，立已封恒山王的劉朝為帝，更名劉弘。
廢立一個皇帝尚且易如反掌，顛覆一個諸侯王，就更不在話下了。
劉建，是劉邦最小的兒子，高祖十二年被封為燕王。他不幸病死，沒有來得及立王太子，他的寵姬王美人生有一個兒子，呂後打探得明白，就派人到燕國，殺死了這個男孩子，呂後隨即把呂澤的孫子、東平侯呂通封為燕王。呂通空出的東平侯的位置，就由他的弟弟呂莊繼承了。
呂後大規模地分封諸呂，擅權用事，殘害諸劉，有一個劉家後人忍不住了，這個人就是朱虛侯劉章。
劉章是齊王劉肥的兒子，當年剛滿二十歲，有膽識，頗為呂後欣賞。呂後安排他當了宮中宿衛，並把呂祿的女兒配給他為妻。但是劉章對呂氏一黨拔扈弄權的行為非常厭惡。
有一回，宮裏舉辦宴會，呂後讓劉章做監酒官，負責飲宴禮儀和維持宴會秩序。劉章對呂後說：“臣是武將後代，請允許我以軍法執飲宴之禮。”
呂後沒想什麼，當下就批準了。心裏隻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怪怪的。
眾人依席而坐，酒宴進行中，劉章申請唱一首《耕田歌》，請示太後，呂後也批準了。隻是問劉章：“你父親小時候是種過田的，你生為王子，怎麼會知道田務呢？”劉章說：“臣略知一二。”
劉章就唱了這麼一首《耕田歌》：
深耕既種，
立苗欲疏。
非其種者，
鋤而去之。
在座的人，包括呂後和諸呂，都聽出了這首歌的弦外之音。深耕之後撒下種子，長出苗來可要留心，對那些來路不正的雜種，應當果斷地把它除去。
呂後默默不語，心裏卻在說：“這小子腦後生著反骨，不可小瞧。”
酒過幾巡，有些人已經有了醉意，有個姓呂的人，見行酒快輪到自己，趁人不注意，就悄悄逃席而去。
劉章提著劍追上去，不由分說，就把他的頭砍下來了。
劉章提著頭走回席上，對大家說：“我已請求過太後，依軍法行酒，此人擅自逃席，所以臣以軍法將他斬首了。”
呂後臉都白了，眾人也全都大驚失色。
呂後因為一開始應允了劉章，沒想到他真動了狠的，隻得把心裏的怒氣忍了。 劉章這一著，也給呂家人敲了警鍾，他們知道劉家後人畢竟不都是熊包軟蛋，也有剛勇強悍之士。功臣派更是在心裏對劉章讚賞有加，皇族派呢，不用說了，兄弟爺們憋了很久的火氣也總算得到了發泄，所以大家對劉章都敬畏得不得了，一些不滿呂氏弄權的宗室都來依附，劉章的人氣指數因此一路飇升。
功臣派和皇族派沒有理由不為劉章振奮。短短幾年時間，高祖劉邦諸子，幾乎被呂後趕盡殺絕。她玩弄皇帝、藩王於股掌之上，想立就立，想廢就廢，想殺就殺，想關就關，誰敢說個不字？高皇帝劉邦八個兒子，隻剩下了代王劉恒、淮南王劉長兩個，惠帝劉盈的孑遺，也大都隱忍苟存。而呂氏一黨正而八經地成為漢王朝的台柱子。呂氏封王封侯，已把全國十四國三十八個郡中的九國二十一郡據為勢力範圍，占了大半壁江山。幸虧在這時出了一個劉章，讓功臣派和皇族派看到了希望所在。
這一年，南北邊地的局勢再度緊張，南越王趙佗宣布獨立，打出了“南越武帝”的旗號，不斷發兵攻打長沙王所轄諸縣，前去討伐的部隊無功而返。
北部邊境，匈奴再次卷土重來，攻擊中央直轄郡隴西、天水，攻城掠縣。讓呂後深感頭痛的是，那些舊的元功重臣，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誰也拿不出一個主意，更別說指望他們抵禦邊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