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齊女。
齊欲攻魯,她的丈夫吳起求將於魯,魯王如何能信?
於是吳起殺妻,以求將。
這枚將軍令,是用她的頭顱換來的。
虎螭發出一聲長嘯,聲音略帶恐慌,似乎感受到了王獸的氣息。
下一刻,小枝瞬間暴起。
立在地上,微微彎曲,矯健又修長的尾,撐起了她的身體,讓她如離弦之箭般直抵將軍印而上。
逆著紛揚火雨,漫天雷蛇。
她微微橫劍,劍光堅定,目光雪亮。
“離式,出憲!”
第三式。
王意,王法,王命。
在兵家的“變革”與王道的“不變”之中,規則終於確立,王道為憲,無容質疑。
將軍印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虎螭微微張口,在它崩碎之前,重新將它含入口中。
小枝甩尾,擲劍如矛,一下斬掉虎螭小半邊身子。
虎螭哀嚎一聲,鮮血湧出,翻滾不斷。它本來尾巴就斷了,現在又被斬去一段,看起來身子更短了。
不過,它剩下那半邊身子正好含著將軍令,所以也不管落地那半邊身體的死活了,就直接甩尾離去,消失在墓內。
小枝長尾收攏,匆忙披上外袍,提劍想繼續追。
但這時候,整座大墓都開始顫抖了。
石塊紛紛砸落,周圍種種異相都開始傾塌,本來就混亂的兵陣圖此刻更是讓人看不見出路。周圍靈氣之紊亂是小枝從來未曾見過的,它們極速聚集,轉眼就凝聚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小枝感覺這股氣息和陸有生自爆時很像。
她心下微沉,乘劍破陣,以最快速度朝著外麵飛去。
當她衝出滾滾煙塵,無邊黑暗時,背後已經沒了墓,隻剩殘破的神道,和硬實的土地。
通往墓室的出入口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那五塊用來開啟墓門的石碑也回到了原位。
小枝這時候再來看這五塊碑,終於發現了上麵奧秘。
每一塊碑,都在兵陣中暗藏一字。
五個字,連起來分別是“吾”、“妻”、“吳”、“氏”、“墓”。
確實如小枝所想,在吳子死時,不會有人給他建這麼座墓的。
這座墓,也根本不是他的墓。
聖意也好,兵陣也好,保護的都是被他殺死的妻子。
神道上,除了最初的蕭殺,還彌漫出難言的悲哀。
殺妻求將,烹子獻王……群雄並起的年代,有多少人負盡真情,隻為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小枝默然靜立。
山林邊緣點亮了光,搖曳如星,漸漸在墓前圍攏。
小枝不明情況,她攏緊袍子,將喇叭花牢牢抱在手中。
“禁製已起。”
“聖跡已臨。”
幹脆利落的聲音從暗中響起,一道金光從山下圍上來,直接將整個邙山圈住了。
這道光芒形成的包圍圈逐漸縮小,漸漸靠近吳氏墓,墓中聖力凝聚的光芒似乎想掙破重圍,但漫上來的金光強大而純粹,蘊含著無可抵擋的力量,始終固若金湯。
“天鎖陣就緒,請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囚雲陣就緒,請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誅仙陣就緒,請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斬魔陣就緒,請尚在邙山的道友稍作避退。”
四聲同時從四方響起,金色包圍圈一分為四重,將邙山圍得密不透風。無數遁光倉皇逃竄,原本還留在這兒準備撿漏的修道者們,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小枝聞聲也想乘劍離開,卻忽然聽見一陣清脆鈴響。
一名女子緩緩從墓中走來,背後跟著一頂轎子,抬轎者都是屍人。
女子身纏紫紗,麵遮銀縷,滿身都戴著華美精致的銀飾,頭上孔雀冠更是極盡奢華,看起來沉重又美豔。
“我說呢……謝迢不至於為我擺這麼大陣勢。”女子微微笑起來,“原來是祭器在這兒。”
風還未起。
葉還未落。
小枝已如寒雀乍驚,急退出去。她挽劍成花,幽寒劍光橫掃。喇叭花不知與何物相觸,發出了刺耳的劃擦聲。
“嘶……”小枝手上一麻,蟲蟻噬咬的微痛感很快傳遍整條手臂。她下意識地用指尖勾了一下喇叭花,最終還是沒能握住。
與喇叭花同時落在地上的,還有一根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