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祭壇畫麵再度開始顫動時,小枝已經不覺得奇怪了。
此處聖人不知是什麼脾氣,觀世就觀世吧,每次看到最精彩的地方竟然都自動跳掉。
小枝看得滿肚子悶氣,索性背靠祭壇一坐,也不再去看了。
從北海到方諸,從南疆到地宮,每一處都是戰場,每一處都有人族對抗妖魔的身影。
盡管整體局勢大劣,但是從任何一個細節看去,人族都不像會輸的樣子。
“人者,天之敵也……”小枝默念書聖的話,心裏暗暗覺得在理。
人與天為敵,還定能勝天。
從古至今,莫不如是。
“這祭壇除了觀世,還有別的作用嗎?”小枝問陸長光。
陸長光在她觀世時,已經把祭壇檢查了一遍,他道:“沒有。”
“那去宮殿裏看看。”
聖城中最高的建築,除了祭壇就是宮殿。祭壇的作用已經看得差不多,小枝決定換地方,去宮殿瞧瞧。
宮殿需要爬過另一座山巒,徑流將山道衝得有些泥濘,每一腳踩上去都發出汲水聲。宮殿四周沒有樹木掩映,直臨烈陽,幹淨的白石浸了水,顯得頗為晃眼。
宮殿前,有人。
細長的影落在地上,與一身及地長袍相連。金冠紫授,煙雲滿袖,層層疊疊的華裳背後是雙蛇纏繞的圖紋,與石樹上的銀鎖一致。
那人好像在霧裏。
又好像隻是一道影子。
站在宮殿前,不遠不近,若即若離。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些小枝通通辨不清楚。
“報上名來。”那人道。
聲音同樣難以辨別。
小枝想起很多修真界的傳說。
法寶聖器中,偶爾有器靈;寶劍之上,可能會有劍靈;就連書冊典籍中,都有可能出現書靈。
眼前問她話的,沒準是聖跡中的守護靈。
所以她很老實地回答了對方的話:“小枝。”
“意思呢?”殿前的人又問。
小枝想了想,還是撿最初的意思回答:“取‘有枝可依’之意。”
“甚好。”
那道影子回過頭,身上發出清脆的鎖鏈聲響。完全轉過來時,小枝看見了那人雙手雙足之上的枷鎖。
眼前這個人,就是鎖上的負枷之人。
小枝沒有感覺到威脅,便疑惑地問道:“甚好?你覺得我的名字好嗎?”
可其他人都覺得“小枝”這個名字寓意不好,不像一個遺世獨立的修道者。
“天地皆逆旅,獨我憎流離。”那人輕聲笑道。
小枝怔了怔。
這句話的意思是,天地就像旅舍,所有人都是過客,生生死死,呆不長久。
而眼前之人,憎惡著作為“天地過客”的顛沛流離。
言下之意,欲求永恒。
那人似乎在看著小枝,又似乎沒有,小枝感受不到任何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他拖著枷鎖走近,低聲道:“贈我一枝,免我流離,長存此世……多謝了。”
小枝看著那人走近,身子就像被凍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那人到她麵前也沒有停下,直接穿身而過。
小枝渾身一個激靈,回頭去看,隻看見那人拖著鎖鏈,漸行漸遠,影子暗淡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