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又是一天該結束的時候。
草草用了晚膳,耀月懶懶的靠坐在床邊小榻上,手裏雖然捧著一本書,但到底看進去幾行,隻有天知道!
別人家的皇子妃是怎麼當的她是不知道,可是她快要被累壞了!!各種各樣的累,身體累,心更累!每天早晨起床,她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在馬車上狂奔了一宿,完全不是她自己的。而後,匆匆用了早膳,她便得帶著她那副招牌笑容,去宮裏麵對尊貴的太後,狡詐的皇帝,還有那些鑾鏡朱顏傾國傾城的嬪妃們,以及各懷鬼胎心機頗深的太監宮女。
如果她是皇後,她是貴妃,那麼她也認了。可問題是,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夫君沒有多少實權的皇子妃!!
幽幽歎口氣,耀月隻覺得糟心。猛然再一想起白日裏佑謹刀子般的眼神,她不得不長歎一聲,晃晃悠悠的窩進軟綿的靠墊裏!
“小姐!”冷不丁,耳邊傳來小蠻的一聲驚呼,耀月還沒回過神,小蠻的臉龐已經在麵前放大,“小姐,您是哪裏不舒服麼??”
原來,這丫頭剛一進來看著她向後倒去,還以為她生病了!
心上淡淡一陣暖意,耀月勉強打了精神坐起身,不願意小蠻替她擔心,揚了笑臉看向她,“沒事,就是覺得累。”
末了,還眨眨眼,擠出一抹怪笑。小蠻瞪著她好久,像是不相信她的話,待觀察過,確實她沒生病,這才鬆口氣,“還好!既然小姐覺得累,那快喝藥吧,這可是我昨兒才從齊大人那裏新拿回來的,說是一定要每日按時吃才好的。”
說著,小蠻將身旁的托盤挪到耀月手邊,順手端起一碗黑漆漆的,還冒著白煙的藥遞至耀月麵前。耀月發愣的看了一會藥碗,抬頭看向小蠻,隻見她兩眼放光,一臉無比堅定的模樣,在這寂靜的深夜中格外的具有感染力。
“看起來,你很相信齊八女?”
耀月不自覺的皺眉,但還是很合作的接過了藥碗。小蠻一邊猛點頭,一邊喜形於色,“那當然啊,因為齊大人的醫術實在是高超,您瞧,您才回來一個月,這臉色就比在泰陵好多了!偶爾還能有一抹血色,這多好啊。我相信,您要是一直按照齊大人的藥方喝下去,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耀月禁不住一愣。單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算起來,她有多少日子,沒有認真的照過鏡子?
心上沒來由的恍惚,耀月擱下了藥碗,站起身走至一邊的梳妝台坐下。“小蠻,拿燭火來。”
小蠻應一聲,利落的捧了一支宮燈在耀月身旁站了,對麵的銅鏡裏立時清晰的顯現出女子的容顏。
耀月恍惚的看著鏡中人。秀眉彎彎而簇,似遠山含水;鼻梁小巧而高挺,似精致的玉雕;朱唇微淡,恰似一抹櫻瓣停留在唇間;卻隻有肌膚,蒼白,淡漠,像是玉器失了光澤,暗啞沉沉;一雙眼眸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冷眼旁觀這鏡中的女子。
這是一張沒有熱情的臉。
心上針紮一樣,點點的疼。耀月抬手撫了臉頰,她好像已經記不清四年前進宮時的樣子。也許心事沉沉,也許對未來茫然無措。
可絕不會是現在這樣。
這張臉,深沉,世故,在權利與計謀中遊走,算計與被算計便是她全部的生活。
猛的別過頭,耀月起身離開梳妝鏡,逃避一般。小蠻憂心的看著她,卻也無言可對。
這是命中注定了的,誰都逃不開。
端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再放下藥碗,耀月已然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換了笑顏。正在這時,外間忽的響起一抹響動。
耀月和小蠻都愣了楞,不由自主的向外看去。那聲音有一下沒一下的,似乎是誰在低吟,聽不真切。耀月在原地站了好半天,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泓展,是不是就睡在隔壁?”
自她領回蘇泓展,粗粗算起來已經快兩月。可是這兩月也正是她在掌禮司走馬上任的日子,她在宮裏忙的不可開交,竟然完全忽略了後院裏還住了個孩子。
耀月心頭一陣愧疚,也不跟小蠻說,徑直走了出去。小蠻一急,也匆忙跟了出去。
出了門,耀月在院裏站了一小會,剛才的低吟已經不見了。轉過頭看去,泓展的房間漆黑一片,沒有亮光。耀月麵上沉了沉,轉身幾步,輕輕推開了泓展的房門。
這間房間緊挨著鳳棲梧的正房,原本也是閑置著的,裏頭多是閨閣女兒擺設。後來給了泓展住,耀月便著人將裏頭的擺設盡數換過。不管怎樣,讓一個半大的男孩子住在女兒閨房裏,這多少會讓人有所詬病。
這還是耀月第一次踏入泓展的房門。房間是小蠻看著收拾的,一室的清雅。耀月在門口微站了一會,待適應了室內的黑暗,這才放輕腳步尋了過去。隻是當她在大床前站定,卻發現枕頭上空空如也,隻有床腳的被子隆起好大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