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耀月走了,皇上並未立即找人接任掌禮司監一職,隻推說年下事忙,暫由趙福海代領。太後自通州狩獵歸來後身子就不見好,隔三差五的宣禦醫進慈寧宮診脈。雖如此,恭順二妃大抵懦弱沒有主張,皆不肯出頭,凡事宮務不論大小,都要在每日慈寧宮例行朝見時回稟了太後,由太後定奪。因此元朔三十年的後宮依舊一如往昔是太後掌權,並沒有因為蘇耀月的離開而有所變化。
隻是若說非有不同,那便是慎貴人的恩寵大不如往昔。
自通州狩獵皇上帶了孟貴人去,前前後後小一個月,慎貴人隻見過皇上一麵。聽說還是晚膳過後皇上外出散步,無意間行至程乾宮,便進去略坐了坐,左右也就半個時辰。當天晚上回去之後,皇上翻了孟貴人的牌子侍寢,結果沒過幾天,皇上便賜了‘煜’字給孟貴人做封號,從此,孟貴人好歹是脫離了以姓為號的尷尬。
皇上聖旨一下,六宮皆側目。‘煜’這個字在後宮妃嬪封號中十分少見,主意明亮,是再吉祥不過的封號。本朝還未得見,隻有前朝煜惠皇貴妃封號中有此字,還是她生前本是遜嬪,死後因其子戰功赫赫一度蕩平叛亂,皇帝為顯恩旨,才破例追封其為皇貴妃。而慎貴人,一個月前還被皇上捧在手心裏的寵妃,就這樣無聲無息沒了消息。
更耐人尋味的是,皇上封了煜貴人,慈寧宮平靜的沒有波瀾。太後似乎極為讚成此事,隻在煜貴人去慈寧宮之時略微訓導了幾句,不過是要她恪守妾妃之德用心伺候皇上之類的誡語,根本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煜貴人被封之後沒幾天,據說恭妃有一日帶了侍女去逛園子,恰巧碰見慎貴人帶了夕春也出來逛。恭妃一向和善,當即邀請慎貴人一同遊逛,誰知夕春膽大,竟然口出妄言惹惱了恭妃,眼下又是恭妃掌後宮,為示訓誡,恭妃以對上大不敬為由,命貼身丫鬟鏡春掌嘴夕春二十。
此事出後,皇上聽說了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隻說‘奴才欺主最是十惡不赦’,並讚了恭妃。慎貴人聽說後,將夕春罰跪於庭院中以示反省,隻是第二日不知為何,慎貴人便病倒了,恭妃以慎貴人染病為由撤了慎貴人的綠頭牌。
恭妃此舉,皇上並未阻攔,實是讓後宮歡欣鼓舞。眾人皆以為慎貴人就此徹底失寵,便有那膽大的敢去程乾宮以探病為由作踐慎貴人。雖不得動手,隻是言語間多有諷刺,再加上慎貴人病倒並未怎麼好好宣太醫,或許是兩廂受氣之下,慎貴人竟然一病不起。
天氣入了臘月,越發的寒冷。
今兒是初一頭一日,晚膳還不到,紛紛揚揚的大雪便似從天傾潑一般,隻一刻鍾的時間便覆蓋了宮城。孟貴人站在窗前,看著眼前茫茫的白雪,怔怔的出神。
如今她受封煜貴人,皇上賜了崇雲殿給她獨居。這裏處處華美精致,比之先前的寢宮不可同日而語。按規矩,伺候貴人的宮女有四人,皇上憐惜其年幼,恐下人照顧不周,便以太後的名義又賜了一個宮女來,且時不時派人送賞賜來。這樣的榮寵,叫宮裏一幹嬪妃不知道嫉妒的撕扯了多少帕子。
想起近些日子和皇上之間的甜蜜,孟氏禁不住羞澀的笑,笑容落入正從外間進寢殿的青螺眼裏,別樣的小女兒嫵媚。
“小主,給皇上燉的靈芝蜜棗老鴨湯燉好了,”青螺看著孟氏鬆快的一笑,眨眨眼,“今兒天寒,正適合這道湯品,皇上要是看見小主去送湯,定然龍顏大悅,多寵愛小主幾分呢!”
青螺是孟家的家生丫頭,自幼服侍孟氏長大,如此言談之間,便少了其他宮女的敬畏,多有幾分親昵的取笑。孟氏經不住臉紅,羞澀的白她一眼,“你這丫頭,越大越不害臊!”
“小主,奴才這可是為您好呢!奴才從旁瞧著,皇上進來對小主頗為上心,便是那從前風光得寵的慎貴人又如何???”
話還沒說完,孟貴人一驚,慌得瞪青螺一眼,搶了她的話頭,“多嘴!!”
她進宮前,爹爹隻教了她一件事,那便是謹慎。在這宮裏,隻有謹慎少言,遇事多忍讓,才能平安長久!
青螺被孟氏一瞪,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忙不迭的跪下小聲求饒道,“是奴才錯了!奴才再不敢了,還求主子饒恕!”
青螺似乎被嚇的不輕,一個勁的求饒,看起來微顫顫的。孟氏歎口氣,便有了幾分不忍心,伸手扶了青螺起身,“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隻是爹爹進宮前對我們說的那些話你都忘記了麼?”
孟氏責備的眼神讓青螺一時漲紅了臉,“隻憑一時長短怎麼能看得出得寵不得寵?像我之前進宮一年,皇上也沒有寵幸過我,即使後來侍寢,也依舊不溫不火,甚至連個封號都沒有,須得時時看人臉色。那時誰又能想到我會有如今的境況?”
孟氏如此好言規勸,青螺心中多有懊悔,愧疚道,“小主說的是!奴才以後一定謹記在心不敢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