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裏,靜悄悄的,耀月靠坐在床頭上,無神的看著曹袁征給自己把脈。不遠處的珠簾後,佑昕一身朝服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雖臉色無恙,隻是緊握的拳頭和冰冷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情緒。
過了半響,曹袁征舒口氣,緩緩收回了手。佑昕見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進來,看曹袁征的眼神都有幾分犀利。耀月無力的握了握拳頭,笑著看向曹袁征,“怎麼樣,還是那個藥草的緣故麼?”
曹袁征微微皺了皺眉心,不過是一閃而逝,便笑著看向耀月,“主子料想不錯。微臣把脈看來,主子體內的淤血有漸漸消散之功效,可見這藥的厲害之處。且主子此次雖也有眩暈,但時間並不長,且思維還清晰,那便是淤血消散的明證。主子的身子正在康複之中,微臣心中甚慰。”
曹袁征一席話,屋子裏的人都禁不住大大鬆口氣,歡喜一片!小蠻更是眼含熱淚的看一眼耀月,咬著唇笑。佑昕眸子動了動,朝著小蠻吩咐了幾句,便送曹袁征出門。隻是二人一前一後才出得鳳棲梧,佑昕本還合熙的神色一落,看曹袁征的眼神便有了幾分火花。
“剛才你說的話,都當真?”
曹袁征那一閃而逝的皺眉,別人沒看到,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如果真的好轉康複,他為難什麼??
思及此,佑昕看曹袁征的眼神越發的淩烈,“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父皇吩咐了你不跟我和耀月說???”
“郡王!郡王千萬不可做此猜想!!”
曹袁征一驚,慌忙打斷了佑昕的話,這位主子都這個年紀了,怎麼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微臣適才對王妃主子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王妃主子的身子如若不是在好轉當中,也不會清醒著看微臣把脈,這一點,想必王爺該是知道的。”
“既如此,那就是你對我有隱瞞!”佑昕緊緊握了拳,語氣寒涼,“曹袁征,你該知道,我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再承受不住耀月沒有意識躺在床上的模樣!!他不否認這藥草果真有效,可以去了耀月身子裏的淤血,可是試問有哪個好人能經得起像耀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流量的流血??她是人,不是動物!!若這淤血一日不散,難道他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血盡而亡??
麵對佑昕的咄咄逼人,曹袁征微微低了眼睛,在原地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見曹袁征的樣子,佑昕越發的急了,“怎麼,什麼話這麼為難,連我都不能說??你看看她那臉色,她還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流血!!”
曹袁征身子一顫,抬起頭看向佑昕,好半天,苦笑道,“王爺,不瞞王爺說,微臣擔心的,便是這個。這香粟花對王妃的身子確實是有奇效,可是,就因為它破腫去淤的功效實在是太厲害,微臣恐怕,恐怕王妃主子的身子經受不住!”
“難道除了這個,就沒有其他的良藥可治愈耀月的病??”
急火攻心之下,佑昕忍不住拔高了聲線大吼,曹袁征瑟縮了一下,搖搖頭,“沒有。除了這個,再沒有藥材能對症王妃的頑疾。若是王妃主子身體本就強健,那微臣還可用大補之藥填補香粟花造成的傷害,可麻煩就麻煩在王妃主子的身子接連受創,都沒有好好調養,內裏,已經是虛透了!若是貿然用了大補之藥,王妃主子仍舊是經受不住,會導致流血更甚。所以,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微臣隻能很小心的給王妃主子一點點的用補藥,來填補這香粟花造成的虧空。可依長遠來看,未必,抵的過香粟花的藥效!!”
佑昕一雙眼眸都冒了火,一雙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可最終,還是無力的鬆開了拳頭。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
他無措的低下了頭,第一次,覺得對自己失望透頂。看著佑昕突然暗淡下來的神色,曹袁征複雜的眯了眯眼,好半響,才勸慰道,“我也曾想,既然那藥草的效力如此的厲害,不若就將藥材的分量減半,待王妃主子適應了,再一點一點的往裏頭加。可是,可是王妃主子不肯。”
佑昕眸子睜了一下,看向曹袁征。“王爺也知道,隻有淤血清除了,主子的記憶才有可能恢複。微臣想,王妃主子大概是想早日恢複記憶,所以才如此苛待自己的身子吧!”
淡淡歎息一聲,曹袁征停了話語。醫者隻能救身,不能救心啊。
佑昕咬了咬牙,胸腔裏如充氣一般,憋得人難受。卻又覺得自己如此可笑,竟然奢望耀月能安於現狀,不再回想過去之事。
那是她的過去啊,換做是他,怎麼可能不想?
兜兜轉轉的,佑昕又想起今兒耀月昏倒時,佑瑾送她回來的情景。他就那樣站在門外,眼神清冷的看著耀月進了王府,而後朝著他禮貌性的點點頭,轉過身,默默的離開。看著佑瑾的背影,他覺得心裏刀子剜一般的難受。
他恐慌過他,防範過他,敵視過他。他怕如今耀月失憶,他會想方設法的將耀月討回去!那個孩子,那個導致耀月失憶了的孩子,那個佑瑾和耀月的孩子,被人下手,沒有了。就像一根刺一樣,他一看到耀月,就會想起往昔那些痛苦的回憶,想起她沒有孩子前是怎樣的痛哭流涕,而後再不願想起過往之事。每每想到這些,這根刺都紮的他血流不止。
曹袁征瞧著佑昕的臉色有幾分不好,淡淡歎息了,建議道,“如果有可能,王爺還是勸勸主子。微臣也知道失去記憶的痛苦,可是畢竟身子要緊,如果沒了身子,還拿什麼恢複記憶?為今之計,隻有安頓好了身子,清除了淤血,才可考慮恢複記憶之事。恕臣多言,這事情,可是急不得啊。”
佑昕一震,看向曹袁征,好半天,才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有勞曹院正,耀月的身子,還是請你細心調養著,不能大補,小補也可以。總不能,總不能???”
佑昕喉間一滯,像塞了棉花,喘不上氣。總不能,總不能看著她就這樣虛弱下去???曹袁征明了的點點頭,“關於這個,王爺大可放心,即便王爺不叮囑,微臣也會開藥方給王妃調理。隻是王爺知道,當初會診,是微臣同齊醫案一同為之,齊醫案醫術精湛,王妃的身子又一直是他照料,給王妃進補,怎麼補,用多少藥合適,這都需要同齊醫案斟酌後下藥,方可放心。因此還請王爺見諒,此刻,微臣便不給主子留藥了,待微臣回宮,同齊醫案商量了,再來給王妃診脈,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