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點一點的深了下來,皇帝一人坐在大殿上,麵前依舊是成堆的折子,他閉著眼,鬆鬆的靠在背後的軟枕上,似睡非睡,連張英走進來,似乎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張英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在原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邁開腳步。他在皇帝身邊站了,略微一躬身,小聲道,“皇上,”
皇帝眼皮動了動,依舊閉著,“有消息了?”
“是,四皇子才剛派人來,想要接走小蠻的屍體,但典有司隨您的吩咐,沒讓他接走。”
皇帝身子動了動,許久之後,睜開了眼睛,卻是清明一片。
佑謹終於耐不住,要動手了。
皇帝嘴角撇了撇,從前看著這個兒子挺沉穩的,怎麼如今這麼焦躁?
“是麼,他還說了什麼?”
“別的,也沒說什麼,隻是王爺似乎鐵了心一定要帶走小蠻,趙總管攔著不讓,王爺大概是急了,就跟趙總管說了幾句狠話,被身邊的奴才勸住了,就回去了,“皇帝眼眸裏有了笑意,微微坐起身順手拿起手邊的一封折子,果然是情到深處身不由己,怎麼著,他還真以為他老子能將小蠻的屍體胡亂處置呢?用他操這個心!!
“佑昕呢,”
“回皇上話,郡王這幾日都在府裏關著,沒出來過。”張英頓了頓,想起眼線報上來的消息,岔開話題,“皇上,另外有件事,慶郡王妃,有孕了。”
皇帝身子一頓,猛地一下回過頭來訝異的看張英,“什麼,你說誰有孕??”
“今兒下午,郡王妃召了齊八女去王府診脈,而後便診出了喜脈,郡王似乎不是太高興的樣子,沒過多久就出門去了十一爺那兒,從十一爺那出來,四王爺就直接去了典有司。有奴才報,四王爺從十一爺那出來的時候,好像淡淡掛了彩,似乎,是跟十一爺動過手。”
皇帝眨了眨眼睛,順勢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咬著唇從禦案後麵走出,在地上來回兜了好幾個圈子,忽的開口,“你說,這孩子,是誰的。”
他早先一直奇怪,怎麼蘇家這兩姐妹都不能生孩子?蘇耀月先頭是沒圓房,後頭好歹是有過,把身子弄垮了再不能生;這蘇知秋,可是蘇氏精心養大的,怎麼也不能生孩子!!
直到有一天秘密揭曉,梟衛將那份絕密的情報放在他麵前,他才恍然大悟,他的這兩個兒子,為了蘇耀月,居然肯跟他兜這麼大的圈子。
沒承想皇帝居然這樣直接問出口,張英身子抖了抖,沒敢支聲。皇帝淡淡撇他一眼,竟有了一絲笑意,“怎麼,你不敢說?”
張英皺了皺眉,“皇上,您,您別氣壞了身子???”
他活到現在這把年紀,真真是長見識了!!為了一個女人,兩個皇子居然膽子這麼大,敢玩這等偷天換柱的遊戲!!他們怎麼就不想,這事要是叫皇帝知道了,血流成河都是輕的!!上京有幾個望族要從大夏的視野裏頭消失!!
張英越想越怕,偷偷抬起頭看一眼皇帝,緊張道,“皇上???”
想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這可是混淆皇室血統的大罪,怎麼勸!
赫連嘉輕輕一笑,大約是看張英滿頭大汗的樣子覺得有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生氣,我知道,這孩子是佑昕的。”
說罷,皇帝輕微的歎口氣,滿臉的遺憾。
張英倒是不解了,皇帝這是遺憾什麼?
“張英,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否則,蘇知秋這麼簡單的把戲,他怎麼就看不透?佑謹至今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耀月的孩子是被蘇知秋下藥弄掉的,佑昕倒是知道了,可是有什麼用?他心太軟,不舍將蘇知秋趕上絕路,於是,就有了今日的這一場禍事。
“朕是老了,居然被一屆小小的女子玩弄於鼓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