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我要你為我療傷。”
趙昔會意道:“肩背上的?”
少年一愣道:“你看出來了?”
趙昔點頭微笑道:“你兩肩高度不一,傷應該偏右側吧。”從少年進房時他就察覺出來,這人並不是要害他,那一掌作為試探,更是有所保留,否則他點在他的內關穴上,就不止手臂酸麻這麼簡單了。
少年已經將知道的告訴了他,不論有沒有隱瞞,已經足見誠意,提出的要求也非他力所不能及,趙昔便道:“你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少年道:“我說的你都相信?”
趙昔道:“我為何不信呢?況且我雖然記不起來你的姓名,但看著你總感到有一絲親切。”這句話就是純粹在忽悠人了,不過他看出來,這小朋友吃軟不吃硬,說兩句軟話反而有奇效。
想到這裏,趙昔笑意更深。他仍盤著腿,兩手搭在膝上,入睡前已經將束發解開,此刻長發散落,濃墨似的潑在霜白的裏衣上,衣襟稍稍散開,露出蒼白的鎖骨,少年多看了幾眼,手足無措道:“你……別以為說兩句好話,我就會聽你的了。”
趙昔笑道:“趙某並無此意,時候不早了,小兄弟不如先脫了衣裳給在下驗傷,等明日我再將擬好的藥方交給你。”
少年忸怩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你,你能不能轉過去。”
趙昔差點噴笑,隨手揀了一條腰帶綁在眼上:“我蒙著眼睛了,你脫吧。”
少年盯了他幾眼,才低下頭去解夜行衣的腰帶,忽然想起自己本就是脫給趙昔看的,再要他蒙上眼睛,豈不是多此一舉,當即恨不得鑽地上去,三下五除二脫光了上衣,壯士斷腕一般道:“來吧!”
趙昔:“……”
不是,本來就是兩個男人,為何這小子鬧得好像要被人非禮一樣。
難道他也是個斷袖?
我為什麼要用“也”?
趙昔摸摸下巴,恍然大悟,原來我是斷袖麼?
少年見他久久不動作,臉都漲紅了:“你究竟看是不看?”
趙昔回過神來,笑道:“你走近些,這樣遠,我怎麼看?”
少年“哦”了一聲,慢慢走近,背對著他坐在床邊,露出背上的傷。
沒有破口,也沒有傷疤,而是蔓延至肩膀以下的青色紋路,對著窗一看,十分的詭異。
趙昔皺了皺眉,拿起他的手腕號脈,手指在少年光滑的背部一寸一寸地按壓,查看完畢後,令他穿衣道:“這是何物所致?”
少年低聲道:“一門叫‘軟煙羅’的功夫。”
這些紋路繁複纏繞,遠遠看去就像煙蘿一般,的確名副其實。
趙昔淡淡道:“好陰毒的功夫。這樣的功法,不是武林正道能修煉的吧?”
少年臉色一黯,趙昔又道:“趙某並無冒犯之意,小兄弟不願說也罷。我先擬好藥方,明日為齊大少爺看病,你循個機會到我跟前來,我將藥方交予你便是。”
少年點了點頭,望著他道:“我叫韓音。”
趙昔點頭道:“韓小兄弟,人前我還是喚你‘七寶’罷。”
韓音走到窗前,正要翻身出去,聽見趙昔又喊道:“韓小兄弟。”
韓音回過頭,卻見趙昔不知是望著他還是望著窗外,晃了晃神,仍笑道:“無事,你去吧。”
第二日趙昔背上藥箱去給齊大少爺看脈,剛走到廊下,隻聽裏麵有女人的笑聲,便立住問屋外守著的丫鬟道:“這是令府的女眷?”
丫鬟道:“是柳姨娘和白姨娘,還有老爺在裏頭呢。老爺囑咐過了,大夫身份特殊,不必避嫌,進去便是。”
趙昔道:“如此,趙某便不避諱了。”
進到屋內,果然齊斌坐在上首,兩旁一左一右,坐著兩位婦人,趙昔無暇打量,拱手道:“齊大官人。”
齊斌道:“大夫請入內。”
趙昔一頷首,轉身進了內室。坐在床頭為齊大少爺把脈,仍能聽到外間女人嬌聲軟語地和齊老爺說話。
陪護在側的兩個丫鬟忍氣吞聲道:“這兩個人,平日害得老爺冷淡夫人不說,如今大少爺病得這樣,她們還要在這裏喧嘩。”
另一個道:“少說些吧。被芸香降香那兩個聽見,又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