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道:“老爺寧可聽信他人之言, 也不信您的枕邊人麼?”
齊大官人沉默良久, 道:“起初, 我是不信的。”
柳姨娘抬頭, 一雙剪水似的眼望著他道:“我把老爺當作我的良人, 我怎會傷害良人之子呢?”
齊大官人道:“可你入府以後不愛與人往來, 獨獨和婉兒過從甚密。”
柳姨娘道:“大小姐冰雪聰明, 我很喜歡她。”
齊大官人道:“但是沒過多久,她便病倒了。”
柳姨娘抿緊了唇,終於露出一絲悲哀:“我何必害她?”
齊大少爺叫道:“你害死我和姐姐, 母親必定傷心欲絕,父親後繼無人,你再生個一男半女, 正房不就是你的了!”
齊大官人道:“我隻問你, 盧大俠所說命案,可是你下的手?”
柳姨娘拂了拂荷葉卷紋的袖口, 淡然道:“是。”
李氏適時地發出一聲驚呼。書生拿折扇一下一下敲著手心笑道:“官人再如何舍不得, 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還要謝謝諸位今日設下此局, 助我拿下凶犯。”
精鐵的鐐銬拷上一雙細腕, 柳姨娘被帶走時回頭道:“昔日明月樓上一見傾心……”
齊大官人道:“是我一時糊塗。”
柳姨娘垂下眼, 眾人在後,隻看見她腮邊滑下淚珠,隨書生走了。
李氏如釋重負, 坐回座位上, 瞧了眼齊大官人,見他仍未回過神來,便道:“老爺,事已至此。總算給孩子們個交代了。”
齊大官人閉上眼道:“我總覺得,她不至於此。”
李氏道:“或許她入府時,隻想好好侍奉老爺,可人心不足……”
“罷了。”齊大官人搖了搖手,“散了吧。別透露風聲。”
齊大少爺等人回到院中,伺候他的丫鬟問道:“元香呢,少爺的藥丸子少了一樣,她也不差人送來。”
丫頭答道:“晚飯前我還聽她吩咐趙大夫屋裏的七寶送去呢,姐姐們沒收到?”
丫鬟道:“哪有什麼七寶八寶,這小廝也忒躲懶了,叫送樣東西都送不到。”說著去敲了敲廂房的門,“趙大夫,趙大夫?”
半天叩門也無人應,丫鬟問道:“趙大夫出去了?”
丫頭道:“不曾見他出來啊。”
丫鬟便喚來一個小廝道:“你瞧瞧去。”
小廝上前推門,一推就開了,進去尋了一圈,出來道:“屋裏沒人。”
此刻的趙昔正被綁手綁腳關在一間屋子裏,沒點燈,外間有人坐著,他嘴裏勒著布條,說不出話。
那些人沒封住他的耳朵,他耳力甚佳,聽見外間屋門開了,兩個人走進來道:“六弟。”
“二哥四哥。”
“少主有吩咐,叫替屋裏那位先生鬆鬆綁,這是給你們倆備的晚飯。”
原本守在外間的人笑道:“我就說,一個鄉野郎中,又沒什麼功夫,綁了還費勁。”
“可不是。少主吩咐了,人還是關著,但要吃什麼用什麼,你隻盡著送去,不可怠慢了。”
三人邊說邊走至趙昔這間房內,點起燈火,對趙昔笑道:“先生,事急從權,對不住了。”說著解開他腦後的布條活結。
趙昔打量這三人,一個身材矮壯,短小精悍,一個模樣精瘦,神態機敏,一個著藍布衫,儒士打扮,眉眼端和,說“對不住”的正是這人。
那精瘦模樣的人又上來替他把綁鬆了,趙昔活動了一下手腕膝蓋,起身道:“幾位可是為了我身邊那小兄弟而來?”
三人對視兩眼,儒士笑道:“不錯,他犯了我教教規,得抓回去照規矩懲治。”
趙昔道:“他不過十四歲大,年幼無心,不知是犯了什麼錯?”
儒士道:“這個是我們教內事務,外人無從過問。倒是先生你,明知我們是白鯨教人,還肯與他來往?我記得在這中原,武林盟的規矩還沒變吧?”
趙昔道:“我不過一介草醫,能與武林盟有什麼牽扯,就是把我帶到他們麵前,他們也不信我能勾通魔教。況且你們說你們是白鯨教,我就相信?若無憑證,我在街上隨便扯一個人也算勾通魔教了。”
那矮漢子哈哈大笑道:“你這郎中說話倒有些意思。四弟,橫豎咱們路上捎人也麻煩,就放他回齊府又如何?”
儒士道:“你不知道少主的性子,他看上的人,不帶回去,他能鬧得我們一路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