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樣的糗事何循當然不會說給別人聽,雖然他肯定趙解秋紮那麼疼是故意的。

如今趙解秋又在哪裏?何循隻道他半年前與宋繹有了大矛盾,於是離開武林盟,不知往哪裏去了。

他抬頭看了宋繹一眼,見他也看著那銀針,燭火映在眼中,無情仿佛都變成了深情。

身後鄭秀望著這位冷峻的少盟主,一時間竟看得癡了。何循看在眼裏不禁歎息。宋繹這個人,遠遠看去好似謫仙,其實就是武林盟總部門口那塊掛了幾十年的牌匾,數十年如一日,冷得紮人,再久也捂不熱。

有多少春水似的愛慕流到他身邊,都化成輕煙散了。能這麼多年經久不變的,何循隻見過一個人。

從廳堂中道別出來,何循不知怎的,不複平日那樣健談說笑,鄭秀跟在他身邊,小心地問他:“師兄,趙解秋是誰?”

何循抽抽嘴角道:“一個禽獸。”

且說趙昔同韓箐趕了兩天的路,稍作歇息時算算,還有不到一天的腳程便能抵達朝煙。

一路上韓箐漸漸從喪父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和趙昔說起在韓家的境遇。

她是韓佑在朝煙和一名伎子春風一度的結果,伎子比起娼妓,總還有份清白。韓箐的娘滿懷希冀等著韓佑來接她們母子,殊不知這等世家的少爺,對外麵女人的承諾是不作數的。

後來韓箐母親不信命,帶著女兒來到洛陽,找上韓家人。韓佑得知此事,準許韓箐留下來,但她娘身份低微,而韓佑已有妻室,不能留她在府中。

韓箐的娘自以為雖然不能留在韓家,但至少為女兒掙了一個前程,還沒等回去就病逝了。而韓箐在韓家,卻不是以韓佑的庶女身份留下來的,韓夫人將她丟給管事人,隻說這是外頭撿來的丫頭,留著在府裏做事。

久而久之,也沒人記得韓箐是韓佑的親生女兒。

唯有韓冰清楚這中間的來龍去脈,雖無力為韓箐正名,但總是偷偷照顧這小丫頭,她一時的善心,倒為將來種下了因。

幾年後韓冰與魔教中人私奔,被擒回韓家,關押在地牢中,韓箐那時也才十一二歲,常趁著給守衛送飯的空當,去看望韓冰。

韓佑是從事發兩年前開始修習魔功的,起先不過是要韓箐替他打掃打掃小院,雖然是親生女兒,卻不能全然相信。後來韓箐打掃書房時無意打開了機關,韓佑大怒,無論韓箐如何指天發誓,還是找來一人在她腦中打入滲了藥的銀針,令她無法說話。

有了機關後的暗道,韓箐探望韓冰倒是更方便了,她也知道當年韓佑力主保下韓冰,不是因為什麼堂兄妹情誼,而是那時他就起了心思,想從韓冰口中得到能使修煉進益的法子。

趙昔聽完她敘述,道:“若當年你娘帶你留在朝煙,或許你如今的日子會好過些。”

韓箐道:“留在朝煙,我娘身體不濟,我那時又還小,若沒有她照看,也是投身風月之地,未必好過多少。這是韓箐的命數,到哪都是一樣的。”

趙昔笑道:“我倒覺得韓姑娘是個極聰明的人,若能從頭來過,必定前途無量。”

韓箐一怔,從沒人跟她說女子能有什麼前途。她張張口,看著趙昔帶笑意的嘴角,竟說不出話來反駁。

韓箐拉了拉手裏的馬鞭道:“公子,這邊走。”

趙昔牽著馬鞭的末梢,會意地點頭,他眼睛蒙著一層布條,如今隻辯得清大致方向,趕路都要靠韓箐指點。

這兩日他的武功漸漸消退,消退時伴隨疼痛,這對他來說倒不算難以忍受,但他的眼睛漸漸不能視物,而且畏光。索性將眼睛蒙起來,隻憑聽覺辯位。

日影漸移,兩人沿著官道放馬快跑,途經一家農舍,打聽了才知道,往前走半裏路,從官道分叉出去,經過一座山穀,便離朝煙不遠了,馬快的話,天黑前就能到。

兩人便稍稍飲馬歇息,而後啟程。

農舍的人除了給他們指路,還提醒了他們一句,山穀那頭有一座匪寨,常有一夥劫匪守在路旁索要錢財,不給便打個鼻青臉腫,不過這夥人隻劫富者,瞧趙昔兩人的打扮,一個目不能視,一個是弱女子,應該不會被盯上。

然而趙昔兩人剛進山穀,就被十多個青年劫匪攔住了。

“前麵那對相公和小娘子!牡丹寨人在此,留步留步!”

韓箐勒住馬,掃過這些人,道:“你們是牡丹寨?”

那些人哈哈笑道:“正是。”

韓箐道:“我聽山穀外的農人說,你們隻劫富人,怎的今日要為難我這小女子和這位公子?”

那些人笑道:“往常是不為難的,不過這兩日我家寨主正在征選夫君,凡事路過此地的青年男子,都要帶去給我們寨主過眼,若不滿意,自然放你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