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晃神隻不過在瞬息之間, 小屋後的樹林上空傳來隼尖銳急促的叫聲, 林朝微微搖動的劍心立刻重歸穩固, 雙眼清明, 辨出那方才襲擊之人並非趙昔, 隻不過易容了□□成相似, 身形也極為相同。
佩劍“嗡”得一聲, 再度襲來的劍鋒在刺入林朝左肩半寸深時被牢牢阻住。
林朝的雙眼猶如深潭,絲毫畢現地映出對方的倒影。他所佩之劍還是那日隨手在宋舟一眾手下之中揀的,而那襲擊之人所用的劍刃十分鋒利, 遠勝於林朝的佩劍,可兩兵相交,一聲脆響, 那人的寶劍折作兩半, 半邊手臂都被蘊藏厚勁的劍勢震得發麻,虎口迸裂流血。
林朝道:“你向何人學的停雲劍術?”
那人身子一晃, 忽而叫道:“你與其追我, 不如擔心擔心林子裏那個!”
林朝欲要擒住他的步伐一頓, 那人不顧內力被林朝的劍勢震得大亂, 立刻運起輕功, 朝屋後掠去。
林朝不再追趕, 轉身向竹林裏趕去。
竹林迷陣已破,林朝很快找到那片空地的方位,輕功趕到時, 卻見四周一片靜謐, 古琴上伏著鬢角含霜的青年,眼上的布條已經不見,眉頭緊緊皺著,臉色蒼白,額頭帶汗。
林朝以為他受了傷,上前幾步,一隻手去抓他的肩膀,手勁頗大,趙昔吃痛驚醒過來。
他陡然驚醒,神情還有些恍惚不定,林朝想到方才聽到的琴聲,明白那琴聲有亂人心智之效,趙昔如此模樣,莫非是真被那曲子勾得記起了什麼?
他緊緊盯著趙昔,趙昔恍惚了一會兒,總算神智回籠,捂著額頭道:“林兄?”
林朝頓了頓,道:“是我。”
趙昔道:“你出陣了?”
林朝道:“是,我已找到孤鴻老人的住處。方才竹林裏那首曲子,是你彈的?”
趙昔低下頭,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還是俯下身,輕輕撫摸古琴上“問情”兩個字,道:“是啊,此曲名為‘問情’。”
林朝皺眉道:“靡靡之音。”
趙昔微微笑了笑,道:“擾人心智,的確不是什麼好曲子,不過我方才彈著彈著,趴在這琴上做了個夢,好像夢到了以前的事。可惜被你叫醒,現在竟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林朝抿唇道:“都記不起來了?”
趙昔道:“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不過那夢是個噩夢,還是不要再記起的好。”
林朝握劍的手收緊:“……是。”
兩人走出竹林,來到方才林朝所在的籬笆前,趙昔側耳道:“屋子裏仿佛沒人。”
林朝想起那襲擊他之人是往屋後逃去,不過此時怕也追不上了,趙昔卻道:“咱們去這屋後看看。”
兩人走到屋後,這是一片野樹林,此時月上梢頭,林中唯有微風拂得樹葉聲響,兩人進入林中查看,沒有打鬥的痕跡,也無其他異常之處。
又走動了一會兒,趙昔忽然道:“且慢。”
林朝隨他止住步子,趙昔聽著那微弱的叫聲,在樹叢中尋覓了一會兒,道:“在這裏。”
林朝來到他身邊,卻見他蹲在草叢中,捧起一隻剛破殼不久的幼隼。
趙昔道:“這恐怕是從隼巢中掉下來的,咱們再找找。說不定能找到它的巢穴。”
兩人又找尋一番,果然找到被利物劈作兩半的隼巢,三枚隼蛋跌在旁邊,已然破碎,這幼隼大概比它的兄弟姐妹早些破殼,所以逃過一劫。
趙昔道:“咱們還是來晚一步,不知孤鴻老人是被誰帶走了,他可曾有過什麼仇家?”
林朝道:“他隱世多年,我並未聽聞他有什麼仇敵,況且他武功不低,能帶走他的必得是江湖中成名的佼佼者。”說著和他提起在小屋前遇到的身形和他十分相似之人。
趙昔思索道:“看來帶走孤鴻子不單單隻有一人,他們一人在前麵拖住你,一人將孤鴻老人帶走。而且這些人必定熟諳那竹林中的陣法,知道解陣必須彈奏古琴琴底所刻的曲譜,否則你也不會一時心神不穩,被他們的易容所騙。”
其實他心中也奇怪,像林朝這等已入臻境的劍客,劍心穩固更甚於常人,照理說是不會受‘問情’絲毫影響的。
除非是有心魔。但當著林朝的麵,他也不好問出口。
幼隼在趙昔掌中瑟瑟顫抖著,趙昔用指頭理了理它濕漉漉的胎羽,頭頂上樹葉窸窸窣窣,從隙漏間落下幾點星光。
趙昔道:“天色已晚,再找也找不出什麼線索,咱們還是回到小屋處,在那裏借宿一晚,明日再下山去打探。”
林朝應允,兩人回到那竹屋,屋門是敞著的,側屋裏還有一缸淨水,鍋爐碗盆俱全。兩人都不擅炊米之事,隻趙昔燒了點熱水,替林朝清洗了下傷口,包紮好,又給那幼隼洗了洗胎羽,塞到林朝懷裏,笑道:“林兄內力深厚,不如給這小東西暖暖身子,免得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