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璋氣得恨不得當場跳起來跟他肉搏,反正這種事他也幹過。但趙昔收徒時跟他約定,他入他門下後,須得修身養性,紈絝子弟那些驕橫惡習一律不能再犯。若讓他聽見風聲,師徒緣分便算是斷了。
陶璋隻得忍了再三。少年人總是愛爭那一口氣,雖然忍了,但心裏總是憤懣不平。拳頭握了又握,忽然摸到懷裏的紙包。
這是趙昔教他的一個防身的方子,配好的藥磨成粉末,灑在人身上,可使人痛癢難當。陶璋壞心一起,便裝出一副笑臉,趁和李公子敬酒時,暗中灑了些藥粉在他手腕上。
李公子一口酒沒喝完,果然滾在地上嗷嗷叫,陶璋暗笑不已,可眼看著李公子翻來滾去,唔裏哇啦地亂叫,又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不禁思索起來。
李公子的小廝嚇得不行,連聲叫道:“請溫先生來!請溫先生來!”
陶璋回過神,雖不知這個溫先生是誰,但萬一露餡了總不好,於是偷偷帶了小廝準備跑路。
剛下了樓,沿著庭院的遊廊往外走,忽然一隻手從後襲來,輕輕鬆鬆提起陶璋的後背衣裳。陶璋的小廝張嘴要叫人,被那人隨手拿了樣東西打在脖頸上,立刻暈了過去。
陶璋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拎到了假山後麵,扔在地上。
四周僻靜無人,陶璋瞪著眼前繡了雲紋的袍角,哆哆嗦嗦道:“你,你幹什麼……”
那人一腳踩在他肩膀上,用懶洋洋的語調道:“小胖子,李鬆茗身上的‘避塵’是誰給你的?”
“避塵”是那藥粉的名字。陶璋猶豫再三,那人腳上便加了兩分力,陶璋頓時覺得肩胛骨疼得要碎了,忙道:“是……是我師父給我的!”
“你師父?”那人輕笑一聲,問道:“師父姓孫,還是姓趙?”
陶璋不曉得他是何來曆,不想牽扯到趙昔,便故意道:“你怎知我師父姓孫?”
“孫訥的徒弟?”那人語氣陡然一冷,“孫訥已經叛出羅浮,羅浮門人見者殺之!你既是他的徒弟……”他打量了陶璋幾眼,“我便砍下你一隻手,以儆效尤,如何?”說著佩劍出鞘,劍鋒直指陶璋的小臂。
陶璋嚇得魂飛魄散,連連道:“我不是!我姓趙,我師父姓趙……”
“名字呢?”
陶璋吞咽了一下:“先生單名一個昔字。”
“趙昔?……”那人輕笑兩聲,放開陶璋命他起來,“他現今人在何處?”
陶璋勉強爬起來,看了一眼那人的模樣,劍眉星目,長身玉立,卻是個一等一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陶璋壯著膽子回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笑道:“你帶我去見你師父,自然就明白了。”
陶璋懊悔得不行,且不說趙昔會不會因此將他逐出門外,他若真將此人帶回家裏,萬一他是先生的仇敵呢?那他豈不是引禍上身?
那人眯起眼睛道:“小胖子,可不要耍那些小聰明。”
陶璋沒奈何,隻得老實在他前麵出了酒館,一路上想繞路逃脫,走了一大圈,以為把人甩脫了,一抬頭,對方就站在自己五丈開外。
那人很不耐煩道:“看來非得切下你一隻手來,才算教你個乖。”
陶璋看著寒光閃閃的長劍,抱頭欲哭無淚道:“不敢了!不敢了!”
陶宅,林朝正在自己的房間裏打坐冥思,忽而眉頭一蹙,睜開眼,抓起身旁的佩劍,閃身來到趙昔的房間外。
房間主人本該早已入睡,此時卻點起了燈,兩道人影投射在紙窗上,細碎的話語聲傳來。
“你怎麼……這幅樣子……”
“我……”
林朝一把推開門,卻見趙昔一身中衣坐在桌旁,手腕搭在桌麵上,被另一個人緊緊握住。
趙昔聽見他進來,起身道:“林兄。”
另一個人亦起身道:“這位是?”
趙昔道:“這是我在戲蒼山認識的一位朋友,曾多番助我脫險。林兄,這是我溫師兄,溫石橋。”
林朝目光清冷:“你記得他?”
趙昔歎道:“見麵之前不記得,見麵之後,許多從前的事都想起來了。”
溫石橋眯了眯眼道:“是我怠懶,一年沒有聯係你,你竟出了這樣大的事。”他打量著林朝,“我師弟一路多承閣下照拂,敢問閣下何門何派?”
他目光掃過林朝臉上的薄鐵麵具,方才林朝推門之前,他竟絲毫未曾察覺,此人武功如此不尋常,怎麼會和趙昔同路相伴?
“‘靈犀劍客’溫石橋。”林朝不答話,淡淡道,“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