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循咳嗽一聲道:“實不相瞞,我回去才知道,那天請你轉交的是我的小師妹。那劍穗既然宋繹不收,你扔了便罷,不必再記著歸還了。”
趙解秋一愣,沒想到還有這番關係,便笑道:“明白了。請那位姑娘放心。”
何循走後,他回到屋子,翻出那隻劍穗,想了想,終究是沒有扔。
後來五嶽劍派王靈雨長老贈宋繹一柄佩劍,起名為“無憂”,精鐵劍身,烏木鞘,樸實無華。趙解秋借來那柄佩劍觀賞,笑道:“我想起來,還差樣東西。”
說著回屋翻出一個小木盒,裏麵絹帕包著帶小女兒心思的穗子,拿來給佩劍綁上。
宋繹見了,倒多問了一句:“你做的?”他自然不會記得幾年前的小事了。
趙解秋笑而不語,宋繹不喜歡用外人的東西,要說實話,隻怕還會生氣。
十餘年後,少年劍客成了退隱的武林盟主,趙解秋更名趙昔,和曆代羅浮弟子一樣,雲遊各地,廣施醫術。
他和師父師兄約好每年三月在京城會麵,此時離“小溫王”起兵已過去三年,皇城換了主人,武林盟的總部又搬回京城。
師門三人在酒肆裏坐著,天氣晴好,趙昔和季慈心談起江南眼下盛行的一種疫病,溫石橋百無聊賴地靠著窗,看樓下長街行人來往。
溫石橋忽然想起什麼,問趙昔道:“姓宋的呢?”
趙昔說:“武林大會舉辦之際,武林盟想要他做那會上的堂審,把他請去了。”
溫石橋哼了一聲,不多問了。
到了臨近傍晚時,季慈心溫石橋還是住酒肆裏,趙昔則回到當初在京城避難那間客棧,現在這裏仍是他和宋繹的住處。
進了客棧,掌櫃的先迎上來道:“先生,公子已經回來了,在後麵院子裏呢。”
趙昔點點頭,正要進去,見掌櫃的露出為難之色,又停下來道:“怎麼了?”
掌櫃的躊躇一會兒,雙手捧了一樣東西給他道:“公子回來時,讓我將這樣東西給您。”
趙昔一看,這不是宋繹劍柄配的劍穗?怎麼扯下來了?
他拿在手裏,皺了皺眉道:“我知道了。你們吃過晚飯不曾?”
掌櫃的道:“我等都吃過了,公子還等著先生呢。”
趙昔無奈地搖了搖頭,進後院,到中間的正屋,果然宋繹坐在桌旁,佩劍隨手放在桌上,劍柄上光禿禿的。
趙昔覺得所謂的“天才人物”,到了人後,簡直連個小孩都不如,小孩尚且童言稚語,惹人憐愛,宋盟主要是生起悶氣來,大概也和石頭無異了。
他把劍穗放在桌上,道:“好端端,把這穗子扯下來做什麼?”
宋繹看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參加各門派的堂會,遇見了峨眉派的鄭秀。”
他見趙昔仍麵露不解,又道:“就是何循的師妹。”
趙昔聞言便把來龍去脈想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帶了人家的東西十幾年,終於知道她的名字了?”
宋繹一下被他的話噎住似的,老半天才道:“我以為是你做的。”
趙昔慢條斯理坐下來道:“我堂堂七尺男兒,上哪兒去學這麼精致的女紅呢?”
宋繹又噎住了,這次是一句話都不說了。
二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飯,趙昔施施然從屋子裏出來,吩咐下人道:“再收拾一間廂房出來,我好歇息。”
下人看看屋裏,又看看趙昔道:“可是先生不是和公子……”
趙昔眯著眼微笑道:“兩個人怪憋悶的,還是一個人住自在些。”
下人硬著頭皮地去收拾了。
於是趙昔回房,洗漱,吹燈睡下,的確是清淨自在,不用再對著悶聲不吭還愛黏著人的石頭了。
隻不過睡到半夜,有些喘不過氣,一睜開眼,一個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裏,平日裏拿劍的手把他的腰牢牢圈著。
趙昔咳嗽一聲,摸了摸散在自己身上的這人柔涼的長發,宋繹聞聲抬頭道:“涼著了?”說著把薄被往上拉了拉。
趙昔清醒過來,看著他笑道:“原來你也是會知冷熱的。”
宋繹沉默了一下,道:“我會。”
抓著他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胸口上:“你不在,這裏就冷。”
趙昔摸著對方裏衣下麵柔韌的肌理,臉上難得的有點發熱。
看來無趣也不是天生的,長路漫漫,宋盟主還得好好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