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忱不喜歡自己的妻子。

紀忱十七歲上娶妻, 他娶妻時, 父親還是地位不穩的太子。他的幾位叔叔, 每日就想著怎麼把他父親給拉拽下來。他的祖父, 似乎也不大喜歡他們。

他的妻子是祖父給定的, 鄭家姑娘。

在成親前, 紀忱分析了許久, 得出一個結論:他的皇祖父不想他們有一絲一毫的助力。所以,連給他指個妻子,都指個家世平平的。

但是, 那時候紀忱拒絕不得,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唯一期望的是,他那家世不好的妻子, 可以有其他方麵的優點, 可以彌補她家世方麵的不足。她可以美貌無雙,她可以聰明賢惠, 她可以溫柔善良……

他們也一樣可以把日子過好。

然而, 成親後, 他才發現, 他之前想的一切都是奢望。

平心而論, 鄭氏容貌不差, 嬌嬌柔柔,嫋嫋娜娜。但是她身體不好,若不施脂粉, 就是一臉病容, 憔悴可憐。

容貌倒也罷了,一些脂粉就能掩蓋。他最受不了的,是她的性子。明明出身不怎麼樣,卻一絲溫柔賢惠也無,整天疑神疑鬼,想東想西。他多看誰一眼,多與誰說一句話,落在她眼裏,便成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當然,她也不敢與他撒潑,隻會對著他哭哭啼啼,百般不情願地做出一副賢良大度的模樣來。

紀忱是真的受不了她。

他生母夏氏,就是一個膽子小,沒主見、慣會哭哭啼啼的。娶個妻子,也是拈酸吃醋,明明醋性大,偏要做出賢良模樣,又心有不甘,哭個不止……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想被這樣的婦人所累。

可是,他又不能真對她們不管不顧。

她們招人厭煩,可到底是他的母親和妻子,是他最重要的女人。

紀忱隻能忍著她們,讓著她們,分心神安慰她們。尤其是剛成親時,他對鄭氏更是溫柔體貼。——畢竟她嫁給了他,她也不容易。

祖父駕崩後,父親終於繼位,他被封為豫王,皇帝長子,意氣風發。

鄭氏自然而然成了豫王妃。然而鄭氏並沒有因為成了豫王妃,便端莊大方起來,依然喜好拈酸吃醋。他的王府連個略平頭正臉的丫鬟仆婦都沒有。

他也都忍了,並沒有跟她計較。因為他一旦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讚成,她便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來。他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在這婦人身上,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紀忱是長子,卻不是太子。皇位將來不是他的,可他不想屈居人下,同是帝王血脈,他也想爭一爭那個位置。

紀忱尋思,有這個想法,並不丟人。他暗地裏養了不少奇人異士。——他沒有養兵的權利,但他可以換個法子,養些別的。奇人異士厲害的話,可以以一敵十,甚至是百。

無意間發現謝家九姑娘膂力驚人,能一冪籬打死一匹驚馬。紀忱心思微動,覺得可以拉攏。

可惜,他剛命人去打探,才打探出一二,就被鄭氏給知道了。

鄭氏尋死覓活,哭泣不止。

紀忱沒有別的法子了,總不能真的看著她去死吧?

好歹也是他的妻子,他還沒有心狠至此。

至於那個膂力驚人的謝九姑娘,可以先緩一緩。

他想,那個時候,他對鄭氏也不是全然不喜,還保留著一絲憐惜之情。

……

再後來,他在姑母豫章長公主的宴會上,救了一個失足落水的姑娘。那姑娘容貌極美,被他所救,與他肌膚相貼,她自覺名聲被毀,便想自殺。

他實在是沒辦法,隻能承諾會對她負責。

不然,還能怎麼著呢?他救了她,也毀了她的名聲。

他隨後知道他救的姑娘姓陳,是陳六姑娘,十六歲,卻還未許親,溫柔可親,善解人意,可惜在家中不受寵,還受了不少苦。他聽說後,更生憐意。

陳家很樂意把六姑娘送給他。

商量了日子,簡單宴請了兩三好友,他把陳氏接到了後院,算作自己的侍妾。

這一回,紀忱態度堅決。——即使鄭氏以死相逼,他也沒有妥協。——他想著,陳氏也好,鄭氏也好,反正都是一條命,而且鄭氏肯定不會真的尋死的。

果然,鄭氏雖然幾次說著活不成了,卻依然病怏怏地活著。

他對這樣的鄭氏,連憐惜之情都少了。反觀新進門的陳小六,溫柔小意,體貼細致,還常勸他多到王妃身邊去。兩相對比,他對鄭氏的情分就更淡了。

陳氏的退讓換來的卻是鄭氏的不依不饒。他不知道鄭氏心裏都在想些什麼,竟口口聲聲說陳氏設計他,是另有所圖才做他的侍妾。

設計他什麼?當日是他自己跳水救的陳氏,怎麼是陳氏設計了?

後院的瑣碎之事,教紀忱煩躁。

紀忱自認為不是沉湎女色之人,雖有妻有妾,但仍然時刻不忘自己的大業。他首先要對付的就是弟弟紀恒。

一樣是父皇的兒子,他還是長子,而父皇心裏卻隻偏疼紀恒一人。仿佛隻有紀恒是父皇親生的,這讓他怎麼能甘心?

重陽節登高,他安排好了侏儒刺客,準備幹件大事。——若能傷了紀恒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他會在危急關頭替紀恒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