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習習浮雲悠悠。
縱然雪化之時空氣變得更為沁涼,但今天日光耀眼,往日比常人更加畏寒的君瑜竟也深吸口氣開始感受冬日之美。
出了深深皇宮,並未急著回即墨晗幫她置辦的院落,反而選定一個方向後,負手晃著腳向帝京繁華的鬧市區走去。
近些天出的狀況一件接一件,她的心有些煩躁了。
腦海中不停地旋轉著浮光掠影——令人深惡痛絕的神秘組織與君家的關係、散作漫天星光的母親,君家密室中的蝴蝶玉佩、蕭宸潛入蒼海君家和賴在她身邊的目的、赤水的結冰和地界的動蕩……
君瑜雖然平時表現得大大咧咧,但她內心極為執拗,一旦有了心事,不弄清或者徹底解決,很難徹底放下。
深吸一口氣,當冰冷極寒的空氣通過鼻腔進入肺部後,她猛地打了個寒戰晃晃頭,感覺出了皇宮之後一直沉甸甸的心,似被這冰涼的刺激減輕了很多。
終於體會了,人有時候確實需要某種特殊的刺激來擺脫憂愁。
於是本無目的隻是想融入人群中隱藏自己的君瑜眼睛一亮,她唇角一勾,知道了自己該如何消磨子時星辰出現之前的時光。
——
未時。
蒼海帝都最為熱鬧的翔平大街。
君瑜站在一個喧鬧嘈雜的小酒家前。
木質的小酒家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店前階梯之上黝黑反光,門前牌匾已被汙漬遮擋看不出原來模樣,四周的牆板之上蟲洞密密……
看到那密密麻麻蟲子蛀出的洞,君瑜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頭皮有些抑製不住地發麻。
一個伶俐的小二看到站在門前的君瑜,他將手中托盤之上的飯菜送到原來的一桌後,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出來。
“小客官,裏麵請?”
“君瑜瞥他一眼,我想喝酒,卻不知道哪家的烈,就是聽你家店裏比較熱鬧。”
店小二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扯過肩頭泛著黑黃色油光的帕子擦了擦手:
“小客官真是好耳力!毫不誇張地說,小店是京城裏家常菜做的最地道,燒刀子練的最烈的店家!”
他側過身站在君瑜身旁,一邊把她往店裏引一邊氣吞山河般揮手指過去:
“小客官您且看一圈,雖然咱家店麵小,但從來都坐滿了人點滿了菜,有個貴人可說咱家酒菜比醉仙樓的還好吃呢!”
君瑜順著店小二的指引尋了座位坐下。
她環顧四周,確實如店小二所說,店麵雖然不大,但裏麵沸反盈天人聲鼎沸,此時本已過了飯點卻依舊幾乎座無空席。
纖手一揮,她學著往日自畫本子中看到的江湖豪客般:“把你店裏最有名的飯菜全部上一份,再來二斤燒刀子,酒越烈越好!”
“好嘞!您稍等,馬上來!”
店小二輕快地應一聲就腳不沾地地去招待別的客人。
待他走後,君瑜端起桌上免費的茶水為自己倒了杯茶後,邊舉在嘴邊輕輕抿著喝邊好奇地打量四周。
雖之前在賭坊做過一段時間的小廝,與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過接觸,但這裏又給了她不一樣的感覺。
很少有奇人貴人去賭坊湊做一堆,但熱鬧的小酒店往往魚龍混雜。
這裏可能有江湖俠士或江洋大盜,也有可能出現世外高人或朝廷重臣。
有人素衣麻革,有人低調奢華;有人名劍傍身,有人懸賞於頂。
以茶杯擋著自己的眼眸,君瑜饒有興致地挨個看過去,內心很是有趣地揣摩他們各自的真實身份。
當她目光輕落之時,絕大部分之人都是渾然不覺,依舊在埋頭於食或者大放厥詞,但當她看向一個衣不遮體的佝僂老人時,對方卻瞬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淩厲地看過來與她對視。
偷看之時卻被對方當場抓到,本就是好奇遊戲,君瑜心虛地聳肩,對老人一笑以示自己的無心。
老頭皺了皺眉頭,翹起小胡子狠狠瞪她一眼之後轉回頭,繼續喝酒。
被老人家用眼神教訓一頓後,君瑜不敢再玩笑,雖然依然在豎著耳朵聽店內客人口中的八卦,但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如此肆無忌憚。
她無聊地一手托腮,另一隻手拿著筷子敲著碗嘟囔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我今天要喝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