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想要在兗日獲得某些特權,便要舍得錢財去獲得更多的錢財,而官員的存在,便是他們獲得某些權力的便捷途徑。
當即見到那本賬簿時,縱然是手中擁有眾多奇珍異寶的君瑜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她自然也了解到九牧之中商人富養官宦已經蔚然成風,但卻並未想到兗日朝廷竟然已經如此瘋狂。
她相信,身為皇子的蕭溶比她更清楚那本賬簿所代表的信息,她曾暗暗猜想蕭溶此人會怎樣做,是交給惠帝,還是留在自己手中,還是裝作一副完全沒有看到的模樣。
因那個小小的賬簿實在牽連太過寬廣了,此賬簿中的人名和那數額一旦出現在惠帝的案前,必然會使半個兗日朝廷都動蕩起來。
對於此事,君瑜實有私心,因二皇子蕭翊如今還非自由之身,而蕭宸直到現在還未清醒,若這等大案爆發,必定會不顧派係一網打盡,而其餘皇子如今還能為自己手下奔走一番,二皇子派係隻怕是自此在風雨中飄搖人心更為惶恐。
因那日蕭溶隻似去派人問話錢萬貫的妾室們,君瑜心道不必多此一舉派血閣之人跟著,所以直到那本看似極薄但卻牽連到了半個兗日朝廷的賬簿被送到蕭溶眼前時,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並對於賬簿中涉及到的官員,毫不知情。
直到第二天,朝城中出現了大量禁軍奔向官員府邸時,她才無奈歎口氣,知道蕭溶到底是將那賬簿遞至了惠帝案前。
此後一連數十日都能見手持長槍的兗日禁軍趕往眾多官員宅邸所在的城東,每當這些人出現,居住在這個方向打大臣們無不祈禱著他們不是來抄自己家的。
這些天裏,夜裏經常能見火光,君瑜素身輕倚在紅箋居最高層的樓閣之上時,經常能夠聽到百姓驚慌高呼“走水!”“走水了!”的聲音,隨之看去便能見橘紅色的火光和濃重稠密的煙氣遮蓋了一方天地。
朝中動蕩之時,偏偏一連幾日都是陰天,呼吸著夾雜了濕潤之感的空氣,識得人心更加沉悶而壓抑。
這些日子,每隔一天君瑜便會悄悄去看一眼蕭宸的狀況,因據她的診斷,他的身體恢複得不錯,應早已清醒,卻不知為何一直昏迷至此。
二月初一的那天,昏迷半月有餘的蕭宸終於悠悠轉醒,隻是身體依舊虛弱,臉色蒼白且,嘴唇毫無血色,連向來清澈的雙眸都有些渾濁恍惚。
第二日,沉悶多日的天氣終於酣暢淋漓下了一場暴雨,寒風席卷了朝城及周圍的幾座城池,向來暖冬的兗日,竟然識得百姓們第一次穿上了在蒼海極為常見的棉衣。
便是這麼一場寒風冷雨,再次使得蕭宸病症加重,他再次昏迷的消息,是血閣探子告訴君瑜的,隻是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君瑜僅僅低歎了口氣,便未在說些什麼,此後一連幾日都未能再去看他。
她腳不沾地地奔波在調查牽涉到賬簿一案的商賈和官宦中,甚至曾喪心病狂地想要花雪月施展美人計去套蕭溶的話,最終卻是在花雪月的怒瞪之下縮了縮脖子,無奈致使此等妙計無疾而終。
一本賬簿,使得兗日繁華祥和的麵具終於被撕破,鮮血淋淋之下,是商賈大量錢財的“供奉”,和官宦們收了賄賂為他們開通便利通道,並使得眾多無辜之人曾受到了君瑜那日險些中招的“潑髒水”。
大量冤假錯案被重新提起,宮門之前跪了越來越多一身縞素的被冤枉者的家屬,那些含冤之人,多半入獄,但亦有心性剛硬之人不肯妥協,最終隻能含恨而終。
似惠帝當真是下了狠心徹查,一場沸沸揚揚的嘈雜案子烽火一連燒了近兩個月,直到三月底的某日早朝,惠帝看著殿下所跪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臣子,才神色平靜地淡聲說道:“直到昨日,‘賬簿案’已徹查完畢,你們可以放下心了。”
惠帝此言之中的深意,在場的大臣全是人精,又怎會不知,當即誠惶誠恐跪地磕頭,表明了一番忠心,並立誓絕不步這些人的後塵。
雖然這場驚天大案在百姓眼中惠帝下了大力度徹查,但明眼人卻能輕易看出,老皇帝僅是將朝廷中一些立足不穩、身為不順惠帝隻意或實在受賄過多的人抄了家砍了頭,而向來衷心的元老大臣、朝中確實具有智慧的文臣和擅戰的武將,卻是絲毫未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