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此間情深 回家(1 / 2)

田夫人要派人出去找伐木之人時, 國喪的消息也隨之傳到了各個官員的府邸。皇帝去世, 舉國同悲, 自是該先將這些事兒處理好才是, 瓊花一事兒便被擱置了。

可這擱置也不曾擱置幾日, 不過於皇帝駕崩七日後, 冷夫人去世後的一個月, 冷府便湧進大批伐木工人。一株株枝葉繁茂的瓊花樹,隨著一把把斧頭揮起而倒下。而此時,冷世歡正在阿貞的哄勸下乖乖的喝藥。

“昭平, 師娘對我有恩,我不能讓恩師收回他說過的話,你便替我跑一趟罷。跑一趟, 告訴大小姐, 也算是對師娘盡一份心罷。”

終究,本不打算插手冷世歡任何事情的秦嶽, 還是沒能管住自己, 讓昭平前去通風報信。昭平去時, 冷世歡正在聽阿貞將道理:

“小姐, 老爺是你的生身父親, 你瞧老爺先前多疼你?哪樣不是依著你的?那日也是小姐說話太過了, 老爺才心寒之下對小姐出手的。老爺自夫人病後,連一向勤勤懇懇的朝政都顧不得了,還因此病得那般嚴重。小姐今後莫要如此與老爺生分才是, 府中心疼小姐之人, 也就隻剩老爺了。”

阿貞這番話將將說完,昭平便氣踹噓噓跑了來:“大小姐不好了,老爺讓田姨娘找人來將府中瓊花全數砍掉,我家公子特地派我來與小姐報信兒的。”

本是坐在椅子上的冷世歡,聞言立即便站起身,陰沉著臉:“這便是你說的疼我?方才我還覺著是我不對,如今看來,不對勁兒之人是你才是罷?他給了你多少銀子,才使得你背棄你真正的主子我的阿娘,讓你賣主求榮的替他說好話。”

說罷,抬腿便往外跑去,絲毫顧不得那被她數落的眼淚汪汪的阿貞。出去之時,主院的瓊花已是被伐了大半:“住手,我讓你們住手,聽不見嗎!”

那些工人看了看這皮包骨頭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一身錦衣華服的田氏,決計聽從田氏的,仍舊毫不猶豫繼續伐樹。是以,冷世歡隻得扭頭朝田氏吼起來:“田氏,你這不要臉的狐媚子,快叫他們住手!”

田氏目光帶有憐憫,出口的話卻不容置疑:“大小姐,這是老爺的吩咐,我不得不從。小姐快回屋去罷,好生休息才是。”

冷世歡一向是瞧不起田氏那樣給人做妾的官家千金的,而今卻被田氏欺到了頭上來,自是覺著屈辱至極:

“你是什麼下作東西,竟敢忤逆本小姐!饒是抬了平妻又如何,不過是個名頭好聽點的妾罷了,誰教你擺譜給本小姐看的!你讓她們住手!”

田夫人被冷世歡如此嘲諷,卻也不與她爭執些什麼,隻麵無表情看著院中瓊花一株株倒下。

滿院俱是伐木之人,冷世歡顧得了這兒卻顧不了那兒。一番折騰,待秦嶽與冷扶宴隨著冷燕啟一道趕來之時,滿院的瓊花也隻剩的最後一株。

便是冷夫人咽氣之前坐在石桌旁交待遺言的那株,此時冷世歡披散著頭發,珠釵掉落一地,連帶著衣裳上也滿是泥垢。卻仍舊抱著那株瓊花不肯撒手:

“不許你們動它,誰都不許動它,要砍它便先砍了我!阿娘,阿娘,嫣嫣想你,嫣嫣想你。”

秦嶽不知她究竟說過多少話,大吼過多少次,才致以那原本動聽的聲音變得如此沙啞。隻知她在得以見到冷燕啟之時,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老爺是不是要田氏那女人像害死阿娘那般逼死我,才能覺著舒心?”

冷燕啟伸手擋著口咳嗽兩聲,又是緩了一會兒,方才雲淡風輕道:“最後這株,便留給你做念想。明日我讓人在這院中挖個塘子,養些魚給你玩耍。今後,便莫再圍著這瓊花樹轉悠了。”

說罷,也不待冷世歡回應便轉身離去,一刻也不曾停留。自冷夫人去後,他總是一切都不那麼熱衷了。

秦嶽還在原處,看著那渾身狼狽的冷世歡不曾開口。冷世歡惱他不肯替自己作證,卻又感激他派昭平來知會自己,一時兩難,終隻疲倦道:

“所有人都不肯來這兒了,你為何還不走。”

自冷夫人離世,冷世歡隔三差五便住在冷夫人院子裏的,冷扶宴曾勸她回摘星樓,她也隻道:這兒有阿娘的痕跡,我不想走。

可是,這個院子除卻她之外,也無人肯來。

望著那疲倦不堪的冷世歡,秦嶽胸口有些發堵,這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她原是那般高高在雲端之上俯視眾人,如今為何眨眼便墜入了凡塵,還掙紮不得。究竟,是因著何故?

本以為自己不過欣賞她的恣意,如今卻是連落難的她,都能讓自己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對此,秦嶽也說不清為什麼,隻道:

“我曾答應過師娘,替她好生看著你。大小姐,服個軟,好生吃飯,好生搬回摘星樓歇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