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冷世歡吩咐, 半夏不得不退下, 下去之後又忍不住同阿貞道了前因後果, 方問:
“阿貞姐姐, 你說, 小姐這是圖什麼?明明是一番好意, 怎的非得說出那般傷人的話來?”
彼時阿貞正在繡荷包, 聞言手上被針紮出了血,望著那沾了血跡的荷包,阿貞隻輕輕歎口氣:
“小姐她, 不過是被夫人寵壞了,還未長大罷了。
待她想透了,便好了, 半夏你去廚房催催, 叫廚娘莫將小姐紅棗糕別忘了備。別又送些別的_糕來,小姐不愛吃。”
半夏應聲而去, 阿貞輕輕撫摸了下額上的疤痕, 搖搖頭, 將華盛戴好後, 方擱下手中針線起身進了屋裏:
“小姐, 我知道你是沒睡著的。而今小姐大了, 有些事兒沒有夫人替小姐操心了,小姐合該自個兒多留些心眼才是。
不日便是七夕,陛下登基後出喪的第一個好日子, 特地頒旨普天同慶。屆時各家公子哥兒與小姐們都得白日入宮赴宴, 夜裏出宮賞景。
田夫人不主動送來,小姐便不去問問確切行程,或是想想那日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首飾麼?若叫二小姐占了先機搶了小姐風頭,該如何是好?”
也不顧冷世歡愛不愛聽,阿貞直接坐於她床邊的凳子上,絮絮叨叨起來。說來,阿貞今年不過十八芳齡,嘮叨起來竟也同那些中年婦人沒個差別。
冷世歡不愛聽,索性扯被子蒙住臉,悶聲道:
“阿貞,你恁囉嗦了,那樣的熱鬧本就同我沒幹係,我才不要去。
再說了,她冷嫣堇再如何收拾如何裝扮,我也是不放在眼裏的,充其量不過小家碧玉的姿色,也能同本小姐爭輝麼!”
對此,阿貞見怪不怪,仍舊耐心道:
“我知小姐不在乎,可如今夫人不在了,小姐終身大事兒上,誰又肯真的替小姐操心?小姐還得自個兒想想辦法,尋個好的如意郎君才是,如此也能早日脫離這兒,不看她臉色過日子。”
此時,冷世歡終是忍不下了,被子一掀便坐起身來:
“便是在這兒,我也犯不著看她臉色過日子!她田氏算哪根蔥,敢對本小姐不敬,本小姐還扇她耳光!”
說完之後,胸口仍舊起伏不定,看著阿貞的眼裏滿是不平。半晌,又躺下,背對著阿貞,睜著空洞的眼眸道:
“阿貞,曾經那麼寵我和我阿娘的那個人,都能說變就變了,這世上哪裏還能有所謂的如意郎君呢。
還是,我再去找一個不錯的青年才俊,讓她們娘倆像先前搶走我一切那般,又搶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阿貞,你也別說了。我不會讓她們如願的,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這兒礙人眼,讓她們心裏一直紮著一根刺,拔又拔不掉才好。
隻得這般,我才能覺著快活。也隻有如此,我才能覺著,活著,其實也很不錯。”
本是滿腹勸慰她的話,在她這樣一番話後,阿貞再吐不出半個字。起身,替冷世歡蓋好了被子,輕輕拍著冷世歡的背,唱起了冷夫人生前哄她睡覺都會唱的歌謠。
唱著唱著,阿貞麵上便是淚流滿麵。背對著她的冷世歡,也是捂著嘴哭的悲痛萬分。
好一會兒,阿貞見她不曾哭了,以為冷世歡睡著了,便停止了哼唱放下床帳要離去。轉過身,卻聽得冷世歡叫她:
“阿貞,昨夜我夢見阿娘了。阿娘就在你方才坐的那兒坐著,什麼也沒說,隻對著我笑。”